卻勉強露了一個笑,說:“可能這幾天有些累了,不礙事。”
左蒼狼擔憂地探了探他的額頭:“你可別染病啊。”
楊漣亭握住她的手,眸子像是隔了一層水光,良久,說:“我不會。”
左蒼狼說:“那你先睡吧,要不要給自己開個藥方啊,我讓姜杏煎好藥再叫你。”
楊漣亭握著她的手,說:“陪我躺一會兒,我冷。”左蒼狼說:“不要了,讓溫帥看見還以為什麼跟什麼呢。”
楊漣亭於是鬆開了她的手,左蒼狼看了他一眼,沒奈何,只好上了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說:“冷還好,我看染病的人都是發燒。”說著話,倒真是合衣躺了下來。楊漣亭將頭靠在她肩上,不一會兒,她是真睡著了——這些天她跑前跑後,一天睡不了多久。
楊漣亭閉上眼睛,良久,輕輕顫抖。
楊漣亭自此很少去城裡,每日裡大多時候是左蒼狼往外跑,省下許多時間。姜杏在這裡呆到第三天,終於說:“你還不會用刀嗎?要看到什麼時候?”
楊漣亭咬著唇,姜杏冷哂:“過來,不把他們當人就好了。”
楊漣亭沒有走過來,姜杏轉過身,把滴血的刀遞給他:“慕容炎說,你是靠一個女人才有了活命的機會。你要靠別人一輩子嗎?”
楊漣亭僵住,姜杏盯著他的眼睛,問:“你的夢想、志向,血海深仇,都要靠別人來替你達成嗎?你的同伴為了你,天天去城裡。你要等到她也染病,而你無能為力的時候,再去追悔莫及嗎?”
楊漣亭只覺嘴裡腥甜,牙齒已經將嘴唇咬出了血。姜杏說:“楊家無人了嗎?”
楊漣亭走過去,慢慢地握住了那把刀。刀尖向下,血滴如珠。
那時候,左蒼狼領著一隊兵士在採草藥。她能辨識常用的藥草,但是論醫術就完全一竅不通了。也只能楊漣亭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了。
於是每日裡記錄病患的服藥反應,採集些血液、唾液等樣本。偶爾有新鮮的屍體,會運到楊漣亭指定的地方。其他死亡的村民,她也要幫著火化處理。
還有熬藥、煮粥等事,但凡體力活,沒一樣少得了人的。她很忙,也就顧不上楊漣亭這邊。
楊漣亭在外面設了一處處理病屍的地方,除了抬入屍體,更抬入一些患病階段不一樣的活人。
這一天,左蒼狼幫忙抬了屍體過來,見姜杏守在外面,很奇怪:“你不進去幫忙,在外面守著幹嘛?都是屍體,還怕他們跑了啊!”
姜杏明顯沒料到她會親自過來,不由自主便露了兩分緊張,卻仍強作鎮定:“我幫不上什麼忙,便出來看看。”
左蒼狼哪會注意不到這一絲細微的神情,她仔細看著他的瞳孔,問:“發生了什麼事?”
姜杏嚥了咽口水,說:“沒事,我出來透透氣。”
左蒼狼推開他,就欲進去。姜杏趕緊去攔。但他區區一藥師,哪能攔得住?
左蒼狼推門進去,屋子裡血腥氣迫得人將要窒息。楊漣亭一身白衣,手上握著小銀刀,他轉身看了左蒼狼一眼,問:“怎麼了?”
左蒼狼見他無恙,不由鬆了一口氣,過來簡易搭就的床邊坐下:“姜杏擋著不讓我進來,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
楊漣亭不動聲色地將床上“屍體”的頭用白絹蓋起來,微微側身擋住屍體,說:“沒事,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
左蒼狼也無心多呆,這不是個讓人多愉快的地方。她伸手拍拍楊漣亭的肩膀:“你快點,一會兒我們去喝酒。”
楊漣亭說:“好。”
她轉身出去的時候,床上的“屍體”頭上蓋著的白絹被風微微吹起,像是屍體仍在呼吸。楊漣亭低頭去看那猶自起伏的胸腔,病變的器官異常明顯。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楊漣亭的藥開始初見成效。
當幾個初期病患慢慢停止咳血,開始痊癒的時候,溫砌那邊的六個太醫都傻了。誰能相信,這樣一場來勢洶洶的瘟疫,會止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