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官,好來封贈孃老子的。我的兒子也不讀書,看他後來趕得上這讀書的趕不上?”因此,他見了兄弟就如眼中釘一般。鍾越也知因次子年小,也只忍在心中。每日細心將小學並各種故事,孝弟忠言的話,諄諄講解與鍾情聽。他聽了便能記憶,八九歲上,就知孝父母敬兄嫂。那小狗子雖才五六歲,頑劣甚於其父,並不知祖父、父母、叔叔為何物,一日混頑、混跳、混罵。他聽見爺爺叫叔叔做鍾情,他也便叫。任你怎麼叫叱,叫他不許如此稱呼叔叔,他總不理。那鍾俊、鄂氏疼愛他到無可容言處,一任他的性子。鍾越再要管他,見大兒子已刺嫌兄弟,再要打了孫子,兒子媳婦定以為父母疼幼子,不疼長孫,弟兄將來越參商(不和睦)了,每每隱忍,常常嘆息。小狗子但見叔叔拿著些什麼,劈手就搶,不給就罵。鍾情從不同他爭鬧,倒反疼他,因此也還相安。
鍾情九歲上,經書皆講熟,已經成篇,筆下甚清亮。鍾越以為可以見此兒取金紫,娛暮景。不想得了一病,日重一日,奄奄不起。鍾悛視若罔聞,鍾情衣不解帶,親嘗湯藥,時刻不離的服事。鍾越看看危篤,鍾情每夜禱天,願以身代。
一日,鍾越的岳父鹹德來看他,鍾越垂淚道:“小婿這病不能起矣,別無他囑。大外孫已成廢物,小外孫資性還是個讀書種子,小婿死後恐誤了他。望岳父念翁婿之情,將小外孫帶去,擇師訓導,將來不墜家聲,小婿於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因顧鍾情道:“看你哥哥可在家?”鍾情去了來道:“嫂嫂說,今早朋友們約哥哥往雨花臺耍青去了。”鍾越嘆了兩聲,執丈人之手,低說道:“大兒非友愛者,俟小兒成立之時,岳父將小婿家產為他二人分之。不然,必為大兒所獨吞矣。今日小婿若為他兄弟分拆,但小兒尚幼,恐倘有不測之禍。今有小婿傢俬單一張,嶽翁留為異日分拆之憑。萬望岳父留意。”遂在枕邊取了一張帳單,遞與鹹德。鹹德也墮了幾點淚,應允了。
過了數日,鍾越自覺沉重了,叫了二子在旁。向鍾悛道:“我死後,你是長子,須孝順母親,撫卹幼弟,得他成人,我亦瞑目。”鍾悛也不答應,只鼻孔中似答非答;似笑非笑的吭了兩聲。鍾越見他這個樣子,也再不說,嘆了一口氣,便閉目而逝。鍾悛喪葬之事凡百從儉,苟且了事而已。鍾情雖在孩提,守定棺材哭泣,晝夜不絕聲者數日,竟至哀毀骨立。親友來吊者,無不暗暗稱異。
殯葬之後,鹹德將鍾情領了家去,送在一個朋友館中讀書。那先生姓廣名德厚,是飽學盛德名儒,且訓徒甚是有方。這館中許多窗友,一個姓司名進朝的,是個宦家之子。一個姓劉名顯,他父親名劉太初,也是個有德行的老儒。一個姓梅名根,一個名多必達,是梅根母舅多誼之子。一個名陳仁美,是多必達的姐丈。一個鹹平,就是鹹德之孫,乃鍾情的表弟。眾人之中,惟鍾情、梅根獨肯用力。先生見他二人又聰明,又苦讀,著實心愛,更加一番教導講究。他二人彼此問難,互相切磋砥礪,情同骨肉,親愛無比。
過了兩年,鍾情到了十一歲,他母親鹹氏又復臥病。鍾情聞知,辭了外祖同先生歸家侍奉。鹹氏道:“我病未必就死,不可誤了你讀書,你還在館中去。”鍾生道:“父母生子原圖孝敬。子弟讀書原是要知孝悌的道理,不然唸書做什麼事?況古語說: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人不知孝,真禽獸不如了。”
過了數日,鹹氏的病癒沉重。他父親七旬外的人倒還康健,常來看視。鹹氏向父親哭道:“女兒五十餘歲,不為夭了。況女婿已故,兒之死何足恨?但放不下你小外孫耳。望父親念女婿臨終之言,撫養他罷。兒死,分之當然。父親年尊了,也不必悲慟。”說畢,奄然而逝。鹹德也哭了幾場。那鍾性哀慟迫切,淚盡繼之以血,水米不入口者數日。鹹德再三勸慰,始進勻水。喪葬已畢,鹹德仍帶他家去讀書。
那鍾悛見父母雙亡,遂起了一點私心,將父親所遺產業盡思獨佔。他雖欲獨擒,一來怕親友談論,二來恐兄弟大了,外祖做主,仍要分去,豈不白做一場惡人?遂暗暗變賣了,帶著妻子鄂氏、兒子小狗子,連夜遷徙他鄉而去。他那個親叔鍾趨,久矣分家各戶,也不來管他。鹹德過後方知,不勝惱恨。但鍾悛已不知影像,只得罷了。
鍾生虧得外祖撫養成人。到十五歲上,他外祖年已八旬,到老病將危之時,憐外孫孤苦無依,孃舅又死了,只舅母喪居,表弟幼小,料到後來未必能盡心養活他,暗地與了他些私房,叫他各自另尋安身之地。他遂隻身出來,在鳳凰臺下典了真教官的一間斗室棲身。喜他有志上進,埋頭讀書,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