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必多其人。故隱忍至此而死,希長者為妾婦報高堂耳。
其詞曰:厭聽軍中唱凱歌,幾回斷腸嶺猿多。
將軍不下蒐羅令,遮莫紅妝馬上馱。
其二:淚痕溼透舊羅衣,夢到家鄉身未歸。
滿目風濤誰是侶,低低遙祝兩靈妃。
其三:舟師乍轉五溪津,載得佳人泊水濱。
寄語雙親休涕立,入江猶是女兒身。
其四:憶昔深居畫閣時,詩書曾就渭陽師。
於今飄泊干戈裡,猶夢挑燈讀《楚辭》。
其五:生平十五未簪笄,自古紅顏福不齊。
河伯有心憐薄命,東流逆繞洞庭西。
其六:泣斷江聲怨亂離,永辭鸞鏡缺雙眉。
朱門空自聯秦晉,死後相逢總不知。
其七:身雖如葉墜江邊,豈肯隨骨逐浪圓?
萬古不消天地恨,幽魂只合化啼鵑。
其八:滾滾江濤掩暮空,妾心寧與水俱東。
山川有恨家何在,誰為招魂魚腹中?
其九:鬚眉雖愧奇男子,立志偏期豪傑儔。
完潔此身還碧落,江皋一任泣鵂鷓。
其十:骨肉於今嗟已矣,承歡惟在夢中迎。
貞魂即向家園去,歸報高堂已不生。
既死,逆流六十里,至荊口驛。士人撈屍得其詩,遍傳南國,讀者無不垂涕焉。
念罷,錢貴聽了,潸然流涕,道:“為女子者,不當如是耶?我生不辰,出於煙花,身已汙矣,死於無及。雖失之於始,尚可悔之於終,倘異日得遇才郎,必當潔身以待,萬不可隨波逐流,笑殺多人也。”終日眉頭不展,毫無笑容。
一日獨坐,她母親郝氏到房中坐下,問道:“我兒在此做些什事?”錢貴道:“春色惱人,欲眠不得,無計消遣,焚香煮茗,供清興耳。”郝氏道:“好有趣呀!我看你生如此容貌,又有這些才調。老孃何福,得你為女?”遂滿臉堆下笑來,道:“我兒,有一句話要對你說。你這樣聰明識字,決無拗我做孃的道理。”錢貴聽道:“母親有話,但請教訓。”郝氏道:“兒呀,我們門戶人家,好容易得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兒,別人家呢,還要千方百計覓來掙錢,何況你是我親生,反不著己。當初你七八歲的時節,人見你美秀異常,都說我家將來必定興旺。後來你雖不幸壞了雙目,如今看你的容顏,在姐妹行中也不能有二。做孃的在你身上,想圖一個小小富足,以娛老景。你想如今肯使幾個憨錢的人,定是王孫公子,闊老富翁。你如今只揀什麼才貌,把這樣好主兒常常得罪了去,倒親近這些窮酸秀士。況從古來,但是有才貌的人,沒一個不是一貧徹骨的,就如女子中紅顏薄命是一理。古來這些有名的美人,有幾個嫁得才貌丈夫?你既有些嬌容,已是薄命了。又想接標緻才郎,如何能夠?你執意如此,叫我做孃的如何過活?且你只管如此任性,恐怕後來遇著作惡的呆公子,還要弄出禍來呢。”故做悽慘墮淚道:“你爹爹因你執性,氣成瘋癲死了,只有我在,你再執拗,我也不能久了。你可替做孃的去想一想。”
錢貴道:“娘言自是有理。但我生在孃家,今日做這等下賤的勾當,已是出於無奈。況天既生我如此才貌,我豈可反不自惜?雖在風塵中,也要想一個出頭的地位,豈可終落火坑,如此結局?就是今日揀擇這些才貌兒郎,也不過是於中要選一個終身的夫婿,並非圖買笑追歡、風花雪月的行樂。那些膏粱紈絝,俗氣沖人,兒對之,每每欲嘔,豈肯圖他幾個臭銅錢,捨身屈意去奉承他?我係娘之親生,怎就不體愛孩兒?”
郝氏道:“我視你如心頭之氣,豈有不疼愛你的?但你既生在我這樣人家,說不得這些執拗的話。我如今並不叫你棄卻才貌情郎,只留富貴蠢物。但要你彼此兼收,庶不寂寞。你說要圖一個終身之配,你是我親生之女,豈不願你得一個佳婿?但你年尚青春,還可少待。況我方才所說,才子配佳人,千古無多,一時如何能夠遂願?不過等待機緣而已。兒呀,你可知道‘佔花魁上勸嫁’的故事麼?”錢貴道:“兒自幼眼盲,未曾見過。”郝氏道:“趁今日家中無客,烹一壺好茶來,我對你慢慢細講。”叫了個鍋邊秀的丫頭來,名喚財香,煮了一壺好芥茶,代目斟上,同吃了兩杯。郝氏便開口道:“我兒,當初宋朝有一個宦家女子,只因避金人之難,被人拐去臨安,賣入煙花,更名王美。兒呀,說她生得就如你一般,姿容絕世,才藝驚人,故此都稱她做花魁娘子。她起初也不肯接客,定要從良。她娘央了個結拜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