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靶。發像金絲,也學個時樣梳妝;腕如鐵杵,還帶副起花金鐲。
童自大見了,不由得膽怯,心中凜凜然起來。她已打扮完了,要水洗手,忽見仙桃掇了一銀盆水來。只見她:黑臻臻青絲細發,喜孜孜俏麗嬌容。面上紅白相兼,身材高矮廝趁。裙下一對小小金蓮,盆邊十個尖尖玉筍。頭上簪一朵嬌滴滴仙花,耳上帶一雙黃烘烘金墜。
童自大看了這半日的魔母,忽然見了天仙降世,頭頂上錚的一聲,魂已出竅。痴呆呆大張著嘴,口水順著嘴丫流出,不轉睛的望著。難道丫頭來了這些時,童自大不曾見過不成,為何今日忽做此形狀?因他每日看見鐵氏,都是梳妝過了,妝飾起來,雖然醜陋,看慣了還不覺得。今日細底裡,見了本來面目,真正醜到十分地位。二來每常因懼夫人的虎威,丫頭偶然一見,不敢詳視,不過偷目一覷。況又另外站著,也不覺得十分俏麗。今日忽主婢在一處,相形起來,佳者更覺其佳,醜者愈增其醜。不覺出神,竟看痴了。
那丫頭掇著水,一抬頭,忽見姑爺的這個呆樣,不由得嘻嘻一笑。她也並非有心,這一笑剛被鐵氏看見。這鐵氏身子胖大,她有這個放樣的肥臀,特做了一張放樣的大杌做坐具。她洗手時側過身子去的,所以不曾見乃夫的尊容。今見丫頭笑得有因,急轉身子一看。那童自大忽然見丫頭一笑,以為有情到他,益發昏了,還待著臉痴呵呵的。
鐵氏見了他這個形狀,把那幾年學的閫政施將起來,數月鬱的醋氣發將出來,伸出胡蘿蔔粗的五個嫩指,兜臉一掌,一手的水,異常響亮。童自大正在妄想之際,被這一下,嚇得攛的老高,打得個發昏章第十一。正打得愣愣掙掙的,被鐵氏擰著一隻耳朵,拎將過來。冤家路窄,適才丫頭們撣桌子上灰的一個雞毛撣帚還不曾收,恰巧放在旁邊。被她抓將過來,有毛的一頭攥在手中,將那一頭有大指粗的紫竹杆,夾光脖子上就是十多下。打得童自大頸如刀割,淚似雨流,跪在地板上亂轉。
鐵氏罵道:“殺剮的奴才,你好大膽,在我眼跟前公然對著丫頭調起情來。你揹著我,兩個不知偷了多少回數,實實的說來,饒你一死。”童自大哀哀告求:“奶奶你冤枉我了。我成日守著你,寸步不離,或是有事就往外邊去了。我遵奶奶的王法,每常連丫頭們看還不敢看,可還敢生這個心腸?就有這樣狗心狗肝,也沒有地方去做,你請詳情。”那鐵氏雖然性如烈火,聽他說得頗有情理,又見他脖子上腫得一條條比指頭還粗,便道:“我饒過你這一遭。下次再要大膽,休想得活命。起去罷。”童自大如鬼門關放赦,不住道:“謝奶陰天恩。”爬起來,揉著脖子,往前邊去了。
鐵氏餘怒未已,叫過丫頭來要打。這丫頭雖從未曾嘗過此味,主母的酷刑是常常見過的。今聽要打,真嚇得心膽墮地,跪著哭道:“我跟隨姑娘這幾年,蒙姑娘恩典,如此待我,我何敢欺心?適見姑爺的樣子好笑,實忍不住,笑了一聲,敢有什私情別意?求姑娘開恩饒恕罷。”鐵氏數年來罵也捨不得罵她一句,一時如何打得下去?見她柔語悲啼,似梨花帶雨,心中暗想道:“這個妖貨,我看了這個樣子,還疼愛得了不得,何況男子漢見了可有個不愛的?這個禍根放在跟前不得,我惱後無眼看不得許多。古人說:老虎還有打瞌睡的時候,倘弄出來,那時悔就遲了。不如趁此時打發掉她罷。”
主意定了,說道:“我跟前如何許人弄鬼。我養你幾年,也不忍打你。你只收拾收拾,要發你別處去罷。”丫頭痛哭起來,道:“我服事幾年,蒙恩抬舉,今日非有心之過,姑娘如何就要棄我?情願與姑娘打死,我總是不願出去。”鐵氏見她哭得傷心,胸中也不覺慘然。因醋念橫在胸中,違著心罷,一定不允。那丫頭知不能留,雖感她數載之恩,又懼觸了她此時之怒,會遭來無妄之災,磕了個頭,哭著收拾他的衣服被褥去了。
鐵氏聽她哭得甚是悲慘,心中好和生難過。叫了一個家人童佐弼來,吩咐道:“將這丫頭帶到媒人家去,不拘身價,揀個好人家與他做媳婦去。不可混配了人,坑了這孩子。”童佐弼答應,領著出去了。鐵氏復沉思道:“這三個像樣的丫頭也是禍根,萬不可留在上邊。”將家中選了三個無妻的僕人,即日配了下去。單留兩個醜婢,一個名葵心,一個名蓮瓣,在傍使用,才放了心。有一調《西江月》贊這兩個醜婢道:面黑難施膩粉,發黃罩個包頭。腰粗全仗汗巾收,大腳幸虧裙覆。掃地鋪床能事,尿瓶馬桶常丟。料然難與主人偷,可免姑娘獅吼。
不想仙桃這一笑,便便宜了這三個丫頭,即日得嘗妙物,只當是替她們做了一個媒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