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此時才回來?”他瞪目斜視,道:“我大膽,殺人的才大膽呢?”鍾吾仁見他道著心病,倒不做聲,他轉身反嘓噥道:“一個老婆的生日這樣要緊,害兄弟像殺小雞的一般,不要討我說出來罷。”【卻是天理話,但不該出於惡奴之口。】鍾吾仁聽了這話,忍耐不住,趕上去打了他一個嘴巴。他大喊大叫道:“我犯了甚麼事,你打我,我料道沒有殺了人,我不怕你,你有本事送我往衙門裡去麼?”支手舞腳的挺撞。鍾吾仁忍不住,叫眾家人拿住,結結實實打了他一頓。他懷恨在心,走到隔壁,一五一十將前事細說。
都氏留住了他,叫人請了他哥哥來商議,因恐這臧知縣是個贓坯,不敢在他手中去告,要到衙門告理,怕也同縣官一類,況同在一城,恐大伯先弄了手腳,遂議定往巡道處告。京府巡道即是外省的按察司,此時巡道衙門設在鎮江府,都氏帶著陶沃同哥哥往鎮江府去了。鍾吾仁先見陶沃走了,還以為他逃去,後來方知他同弟婦去告狀,才著了慌,叫鞏濟夜隨去打聽。次日回來,說道:“巡道已經批准,發刑廳荀老爺審理。”
這鎮江府刑廳,他世代科甲進士出身,真算得一個簪纓世胄,【真體面。】姓荀名思,是阮大鋮的門生。【跌到此一句,甚覺不堪】鍾吾仁急尋門路去求阮大鋮,定要五千金,講之再三,連房產並現物共湊三千兩奉上。阮大鋮打聽他家已將罄了,才肯依。寫了一封懇切的書,差的當心腹家人龐周理,星夜過江去投,說鍾吾仁是他至戚,萬望開脫。
荀刑廳接了書,心中暗急,道:“這張狀子我原想自己吃此美嘴,不想被老師高才捷足者先得去了。”沒奈何,只得欽遵來命。因籌畫再四,大悟,喜道:“這邊不著那邊著。”都氏豈非一塊肥肉麼?遂算計到他身上。
過了一日,差役已將鍾吾仁同鞏濟家人提來,鍾吾仁也補了一張辯冤的訴呈。到審的時候,先叫都氏上去問了問,然後叫這出首的家人去審問。這陶沃遂將如何推落水中,如何用磚打破了頭,如何叫他拿住小子,掐得將死,也撂下水去。那刑廳微微的笑了笑,叫上鍾吾仁去問,鍾吾仁道:“老爺天恩,當日小的雖同兄弟告過家產,那時兄弟先告小的,小的氣不過才補告的,蒙本縣老爺勸諭,吩咐眾親友已和過,現有江寧縣案件可查。小的與他兄弟,何仇就到殺害的地位。這惡奴酗酒肆惡,無所不至,小的責處他是有的,人所共知,他就去挑唆弟婦,弟婦一個女流無知,遂聽才言,以致動訟。小的若果有虧心的事被他拿著,哄還怕哄他不過來,焉敢責他,求天恩詳察。”刑廳連連點頭道:“理直言壯,說得是得很。”又叫那鞏濟去問,他極力質辯並無此事。刑廳又叫陶沃上去詰問,他抱定前辭,謀害是實。刑廳拍案大怒道:“你家主既謀害兄弟是真,你次日如何不出首?直捱至半年之後,因受責罰,方才說出。你主人說得是,他果然實有此事,他有心病,決不敢打你了。你這奴才,因主人一時之小失,就欲陷他於大辟,你心地也太惡了。就據你說是真,你主人謀害兄弟時,你是同謀殺害幼主,分首從你該斬。你掐死那小子,投下水,故殺,律又該斬,今日挾仇誣告主人死罪,反坐,又該斬。【看刑廳律條甚熟,但不知可記得枉法貪贓是何罪。】以你一人,得了三個斬,死有餘辜了。”吩咐夾起來,打了二十槓子。又問他,還是前辭。刑廳大怒,又加了三十板,發去收監。
又叫都氏上去,罵道:“俗語道,家有賢妻,男兒不遭橫禍。當日你丈夫在日告哥哥,這定是你這不賢之婦在內中挑唆起釁。今日又聽惡奴一面之辭,誤告大伯,本該重處,且發媒婆家看守,俟本廳察出內中情弊,再行發落。本廳看你在我公堂上還這樣妖妖嬈嬈的,焉知不是你有姦夫,通謀害殺了丈夫?【輕輕入一剮罪】因與大伯有宿恨,故買出惡奴來,嫁禍於他,希圖脫罪。等本廳訪明瞭,你身上的罪也不輕。”傳了媒婆來,吩咐帶去看守。又吩咐鍾吾仁討保在外,聽候發落。
鍾吾仁出來,想陶沃執定扳他,恐過後都氏再往別衙門去告,如何了得。將家中剩得餘物,拼拼湊湊,弄了百餘金,買囑了司獄禁子,將陶沃掇弄死了,報稱受刑後得病,醫治不痊,自斃於司獄司。出結報廳,刑廳心照,也知有弊,他一心中想吃都氏,正礙這家人口硬,恐將來有事,也巴不得他死了,沒有對證。見了報單,命將屍拖出存案。
都氏在媒婆家看守,聽官府的話不好,正在憂疑。次日,又聽得陶沃死了,越沒對證,心下十分驚怕,請了哥哥來商議,不求柴開,只求斧脫,如今也不想官事贏,自己免禍顧命要緊。將家資湊了二千金,送入私衙。次日,即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