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樓裡不敢點燈,我真想看看你戴上它有多好看!”
“那我明日請安就戴上它,第一個給老爺看!”
穿好衣裳,理好雲鬢,又在公公懷裡纏綿片時,我才輕悄悄走出耳房。照例是瑞珠在前面探路,先走到樓下。
忽聽得一個粗聲男人問道 :“這不是奶奶房裡瑞珠姑娘嗎?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覺,跑來這天香樓幹什麼?是不是跟哪個小廝私會呀!就不怕拿了你回老爺去?”
我唬得差一點兒沒軟在樓梯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裡來了。說話的人竟是焦大!我聽出來了。看來是剛從哪裡吃了酒回來,舌頭大得話都說不清。
瑞珠咳嗽一聲,說道:“方才看戲不小心丟了絹子在樓裡,就來找找,我這就回去了!”
瑞珠的最後一句話聲音很大,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回去了,她不能讓焦大曉得我在天香樓裡。
誰知焦大又道:“絹子丟了,怎麼半夜三更來找?明天來找不遲。你也不點個燈,摸黑能找到的?哈哈哈……”
焦大的笑聲如同黑夜裡的貓頭鷹在怪叫,我嚇得折回樓上,推開耳房的門,撲到了公公懷裡,篩糠不止。
公公安慰我道:“可卿莫怕,有我在,莫要怕……”
“老爺,這天香樓四周不都有人守著的?那焦大怎能近前?”
公公嘆道:“你也不是不知,那焦大是個燙手山芋,連老爺都讓他三分的,我自然也不想理他。他本是家裡包衣奴才,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兵,舍了命救過太爺,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幹得火燒火燎,得了半碗水先孝敬主子。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家裡服侍過三代的,怕比少主子還得意些。如今誰肯難為他去?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顧體面,憑你誰人,吃醉了只一價罵……你想誰敢攔他?他要是罵將起來,這全府上下不都知道你我在這天香樓裡了?莫約他是在哪裡吃多了酒,又或夜來添馬料,就摸來了,也非是專為撞破你我而來。”
我忽地想起去問賈薔要簪子回來,路遇焦大,他曾朝地上啐了我一口,不由得胸中憋悶,怒道:“這樣的下人何不攆了出去?我看留著遲早是禍!”
“我也早想把他派到莊子裡去。只是賈家不趕無過下人,他又是個對我們有恩的,把他攆出去,非止恩怨不明,他到處亂罵,對這府裡的名聲也不好。”
“老爺,我真的很怕。焦大知道尚不可怕,怕的是婆婆與賈蓉都得了風聲……”
公公聽罷我的話,似是被針刺,不由箍緊了我,胸膛只如擂鼓,那氣吸也顯得急促起來。
過了半晌,他才道:“可卿,你且聽著,你婆婆與賈蓉知道尚不可怕,他們只自家曉得,只怕未必便說,倒是若被這焦大知道,反為不美,恐他吃醉了酒,到處吆喝,也確是一患。我想日後,咱倆不能總是夜裡來,不妨白日裡看覬機會,反而能遮人耳目……”
《紅樓遺夢》63(2)
“那老爺何不明日就把焦大派到莊子上去?免得夜長夢多?”我急道。
公公苦笑一聲道:“只一個焦大趕出去,難道就把全府人的眼睛蒙了?你如何看不透?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傻孩子,你能做到‘不為’嗎?”
“做不到……”我伏在他的肩頭哭出了聲。
“那就莫怕世人謗了!可卿,你能不怕世人謗嗎?”
公公說罷,又箍緊了我,似是怕一陣風兒吹來,我就會了無影蹤。不一時,他的淚便流下來,落在我的鬢邊。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紅樓遺夢》64(1)
我的生日一過,年也快到了。
婆婆已從尤老孃家回來,一直鬱鬱寡歡。二嬸子好不容易得了閒兒,婆婆就請來抹牌解悶兒。二嬸子把寶玉也帶來了。
弟弟鯨卿的業師於去年病故,家父又年紀老邁,殘疾在身,公務繁冗,因此尚未議及再延師一事,家中只這一條根,斷不肯讓他荒廢了學業,目下不過在家溫習舊課。賈家有個家塾,子弟的親戚們多有在內附讀的,也是個族中義學的意思。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師一事,也曾提起這裡的義學好,原要來和這裡的親翁商議引薦。因這裡事又忙,不便為這點兒小事來聒絮。今日恰逢鯨卿來府裡瞧我,寶玉與他一見如故,兩下相投,很快回明二嬸子,許了弟弟在家塾裡附讀。寶玉鯨卿二人高興,在一處更是有說不完的話。
娘們兒說了一會子話,便坐在一處抹骨牌。吃畢晚飯,婆婆叫屋裡的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