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順治爺駕崩了!”
“皇上駕崩了!”這訊息不脛而走,透過酒肆、茶館、戲園子這些聚人的熱鬧去處,一時間傳遍了北京城。但在明發詔旨之前,人們還只能躲在一旁悄悄地看,找知心朋友如此這般煞有介事地比劃一番:
“皇上才二十四歲,年紀輕輕兒的,怎麼會好好兒駕崩了?”
“唉,人有旦夕禍福,誰又說得準呢?譬如你吧,今晚上脫了鞋,就能保證明早兒準穿上?”
“別瞎扯!我倒聽說,是為董娘娘死了,皇上害了相思病!你忘了,江蘇那個畫畫兒的叫陳什麼來著?對,陳羅雲,給董娘娘畫了一張小像,一傢伙就賞銀一萬兩───嘿!你一輩子見過那麼多元寶?───人只要運氣好,發賬也真容易!”
“你這人一說話就愛走板,我聽說五六天前皇上還召見蘇克薩哈大人呢!別是有什麼蹊蹺吧?”
“噓───你他媽才走板呢!這是該你說的話,你老實點吧,駕崩不駕崩,關你屁事!”
不管小民們怎樣議論,有一件事明擺著的,內務府的人從正月初八起,都一律換了素色衣服,午門外駐馬亭旁烏壓壓的轎子排了老長一溜兒。那些愛提著鵪鶉籠子串茶館的小太監打從過了年就不見來了。這些反常的事引起北京市民們紛紛猜疑。有些老北京,是見過大明萬曆皇上駕崩出殯的排場的,看到皇家如今辦事這樣鬼鬼祟祟的,不免驚疑,卻只是緘口不言。
伍次友是個書呆子,因天氣冷,也不出門,只坐在爐旁讀書。明珠年輕人性子,身子稍好一點,便掙扎著要到外邊走走。這一天,他轉到正陽門東瞧熱鬧,只見一長排大轎前頭的六乘綠呢大轎格外顯眼,上頭的雪足有半尺厚。悄悄一打聽,才知道從年初三,傑書親王、索尼老中堂、遏必隆、蘇克薩哈、鰲拜和洪經略入宮叩安,就沒再出來,每日三餐飯都由家裡人用食盒子傳送進去。明珠正瞧得發愣,忽覺背後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回頭看時,只見雪光下一位英俊少年手按腰刀,正含笑看著他。
“您是……啊呀!老弟!”猶豫片刻,明珠驚喜地張開雙臂撲了上去,他一下子認了出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當今三阿哥的乳母孫氏的獨生子,他闊別了五年的表弟魏東亭。
五年不見,魏東亭已出落得一表人材,上身著一件團領補服,上邊繡著江牙海水,一柄寬背的腰刀上垂著一尺來長的赤紅流蘇,簇新的湖縐黑褲子下套著馬靴。看了他這身打扮,相形之下,明珠不禁有落魄之感。
明珠拉著魏東亭的手,只是上下打量,好一會兒才問:
“表弟,一別五年,你比以前大不一樣了,還在承德皇莊上當差麼?”
魏東亭笑道:“我也是才進京。去年母親託了好多人情才把調了出來,現在巡防衙門上當個閒差。母親說我年輕,著實磨練幾年才能給皇上出力呢!”
明珠聽了,不由得低垂了頭,嘆息一聲:“哥哥我可慘了!現在家破人亡,前途多舛,命運不濟,有什麼法子!咳,這人生真是沒意思極了。”
魏東亭不等他發完牢騷,一把扯著他的衣袖說:“走,我們到合仙樓聚一聚,否極泰來,你也用不著傷心。不久就有大事,說不了還要再加恩科!”
明珠道:“哪來這話?”
魏東亭笑道:“沒來由拿著這些事找你開心?”他看了看四周,放低了聲音說,“哥哥,順治爺已經歸天了!”
明珠知道,這位表弟魏東亭的母親,是順治爺跟前的奶媽。這位三阿哥,雖然沒立太子,可是深得順治皇帝的喜愛。魏東亭帶來的這一訊息,正和廣為人傳的一致,看來,順治皇帝駕崩的事,不是訛傳。那麼,這位順治皇帝真的死了嗎?
第二章 奉詔來勳臣保幼主 拂袖去仙山伴青燈
順治皇帝並沒有"駕崩",他還活著。此刻,太后和皇后已經哭著離去,他那煩亂的心緒漸漸平息了下來,獨坐養心殿,一種莫名的惆悵忽然襲上心頭。鎏金琺琅鼎裡百合香的氣味太濃,順治不耐煩地叫人將鼎中香全撤了出去,然而卻還是坐不住,一甩手走出養心殿,站在丹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要用這清冽的寒氣驅散一下胸中的鬱悶。
鉛灰色的天空,雲層沉重而緩慢地向南移動,他仰望著神秘而變化無常的蒼穹默默不語。一陣寒風襲來,他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雙肩,老內侍常昊立刻走過來,將一襲綠錦團繡龍狐皮裘輕輕披在他的身上。他皺了一下眉頭:“怎麼又是這一件?”
常昊聽了這話,從容跪下啟奏:“回萬歲爺的話,皇太后吩咐,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