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村邊,老洪從地上拾起那顆手榴彈,一看手榴彈帽還沒開啟,就對芳林嫂說:“你看!你沒有拉弦就擲出了,難怪它不響。”
芳林嫂一看懊悔著說:“可不是,你喊我擲手榴彈,我一急就擲出去了;沒想到心一慌,忘記拉弦。”
老洪笑著說:“外邊老百姓傳說你雙手能打匣子槍,想不到你竟擲手榴彈都不拉弦哩!”
芳林嫂說:“都是怪我心慌,把松尾放走了。”
“不過你砸了他一手榴彈呀!”
芳林嫂笑著說:“夠他受的!正打在頭上,現在松尾頭上準起了一個大疙瘩。”
他倆說笑著就往莊裡去了。這時莊裡已恢復了安靜,李正、王強已把來開會的分隊長都集合起來。檢查結果,一無傷亡。打死了三個鬼子,活逮了兩個特務,只有松尾逃走了。繳獲了五棵二十響匣槍。
他們商量了一下,確定馬上離開苗莊,估計臨城鬼子會來掃蕩報復的。並囑咐芳林嫂要把鳳兒及老孃,轉移到別處。因為戰鬥就發生在她家,鬼子是不會甘休的。同時動員莊裡老百姓要空室清野,隨時警惕敵人的到來。當晚他們就回微山島去了。
松尾被老洪苦追到臨城附近,因一隊鬼子出來接應,才脫了險。但是他一進圍子門,也許是鬆了一口氣,渾身發軟,就一頭栽倒地上,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這時旁邊沒有別的人。一隻狗過來,看到一個衣服破爛的叫化子躺在地上,就嗅著鼻子走上來,撕著松尾的破衣服。正好有兩個鬼子走過來,認出是松尾,把他抬走了,到了站臺上,松尾才甦醒過來。
直到站上的特務們,給他們的隊長換了軍服,煮了一杯很濃的紅茶,叫松尾喝下,才好些了。松尾清醒過來後,想到剛才所發生的事,額上的汗又流下來。
他這次化裝出發,是為了一箇中國女人,他想把她擄到臨城,來勾引老洪;可是這幻想破碎了。在出發時,他還在腦子裡搜尋著這個女人的面貌,而且知道她的厲害。他撫摸著頭上雞蛋大的一個疙瘩,耶疙瘩還在火辣辣的發疼。虧了手榴彈沒有爆炸,不然,他就很難生還了。想到這裡,松尾恨得咬牙切齒。
當晚,他下令逮捕了芳林嫂的老婆婆。他把情況和損失報告了臨城駐軍司令。第二天一早,沙溝、臨城、嶧縣,三路敵人出發到湖邊掃蕩,松尾也隨隊出發,來向苗莊進行報復。
湖邊一帶村莊黑煙卷著火光,到處響著槍聲。
松尾隨著鬼子大隊到了苗莊,苗莊的村民早已逃得空空了。因為他們早知道鬼子會來報復,都扶老攜幼跑到外莊,或到野外的豆稞裡趴著。松尾一進莊,直撲芳林嫂的家,一看大門敞開,家裡沒有一個人。松尾氣得眼裡冒火星,他看到這裡每一樣東西,都彷彿感到無比憎惡似的,便命令他的特務隊把它們都砸碎了。鍋碗盆罐搗成片片,箱櫃木器被劈成木板,向門框和屋簷上潑了汽油,一把火,整個院子裡捲起黑煙,滾滾的黑煙裡躥出了紅色的火舌。松尾燒了芳林嫂的家,還不解恨,對著冷清的街道,用洋刀一揮,特務隊又把汽油潑向街兩邊的屋簷上,點上火,整個街道燃燒著熊熊的大火,秋風下的火苗直往天空躥著。房屋燒了,禾場上的穀草堆、糧食垛燒了,秋收的糧食也燒了。松尾看看莊裡的大火已經燒起來了,就隨著大隊又向另一個村莊“討伐”。鬼子離開苗莊以後,村民們從田野裡回來,大家一進莊就救火,經過一番搶救,火漸漸熄了。可是大半個莊子的房屋,已被燒成焦黑的屋框了。農民們牽著牛,婦女抱著孩子,回到自己的家門。可是門前的小樹都燒焦了,迎著他們的是烏黑的屋框裡滾滾的煙霧。到處是燒壞的糧食和刺鼻的燃燒著的布片的焦糊氣息。到處是失掉家的老人和婦女的哭叫聲。莊稼人的愁腸更抽不完,已哭不出眼淚,只有抱著頭蹲在屋框旁邊呆怔著嘆氣。有的老大娘拭著淚水,用小棍在灰燼裡撥弄著,想找出點可用的東西,剛打到家的秋糧,沒有吃一口,就被燒成焦炭樣的黑團團了;她把小棍一丟,就又坐在火邊痛哭起來了。今冬吃什麼呢?天漸漸冷了,住在什麼地方呢?
就在這哭聲裡,老洪和王強帶著幾個短槍隊員進了莊。他在湖邊和鬼子轉圈,看到苗莊的大火,就關心地向這裡來了。老洪看到這幅被燒的慘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緊繃著嘴,為這些無家可歸的村民們痛苦著。他走到蹲在屋框旁邊的人群那裡,喊了聲:“鄉親們!……”
他沒有說下去,能說什麼,什麼話能夠安慰住鄉親呢!他馬上感到應該想辦法救濟一下。不過,他不願把沒有兌現的話,先說在頭裡。他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