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擁的廟堂倒令人恐懼。其實沒有比這些廟堂再脆弱的了,因為世界上還找不出一座屹立千年的廟堂,孔孟等人卻不可摧毀地存在了一兩千年,看樣子還要存在下去。
從戰爭的區域性看,野性和勇力是制勝的首要條件。可是從戰役和戰略、從決定權力根本性轉移的暴力行為上來看,也仍然需要戰爭的藝術家,他們也是書生,只不過是另一種書生而已。齊國的馬陵之役、圍魏救趙,倚仗的主要還不是大將田忌之勇,而是孫臏之智。在戲曲中被反覆吟詠的三國故事,其中的赤壁之戰也倚仗了一個通達陰陽的書生,而不是劉關張。現代戰爭是怎樣進行的似乎更無須多說,生猛和強膂更不可能是制勝的主要條件了。再說勇氣和力量這些東西,它們的呈現方式也不僅僅是在戰場上,或主要不是在戰場上。一種心志的堅守和實踐的韌性,倒是需要更大的勇氣。孔子孟子荀子等聖賢,首先就是在勇氣和意志方面,感動了一代又一代人。
自古書生難言說?(2)
一般人認為生活中的“書生”是可愛的,而“書呆子”是令人惋惜並多少可笑的。其實要把握好這二者之間的微妙分寸,可以說太難了。做一個可愛的人還是令人發笑的人,實在也由不得個人去選擇,而只能由植於心頭的文明去決定了。一種文明種植到心上,也就會終生攜帶,在關鍵時刻會左右他,決定他的榮與辱、生與死。一些現實人士最願嘲弄的就是智識人士,這是中國近一百年來、特別是五六十年裡才鞏固起來的一個奇怪傳統。文人既然可笑,那麼它所對應的野人又該如何呢?其實離開和抽掉了文化和文明的質地,其他還能夠成立嗎?
文明對人的制約力是驚人的。一個古登州人叫王懿榮,就是因為發現了甲骨文而聲名顯赫的那個人。一般人還以為他是個學者,其實他是清朝的高官,曾三任國子監祭酒。他身為高官卻厭倦官場,當時一肚子的好學問沒處投放。加上生逢亂世,心裡充滿了矛盾,不知該兼濟天下還是獨善其身更好。他的後半生基本上就在這兩難之中過完,最後畫上了那個驚人的句號。在近代史上,大概登州人,或者說萊國人,最讓世人震驚和驕傲的,就是這個大學者大勇士大官員了。這三者在他身上得到了多麼完美的結合。
當時清廷腐敗之極,面貌俊美的好皇帝光緒受制於太后,不能一展抱負。一些有志的知識人對光緒寄託了多少美好的希望,最後卻落個失敗的慘局,連光緒本人也鬱鬱而終。王懿榮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艱難地生存著。當登州一帶外寇入侵民生塗炭的時候,王懿榮竟然辭職還鄉,與黃縣的一個親戚籌集資金興辦團練,要與敵人決一死戰。這在清朝將領多有畏懼的情勢之下,一介書生卻顯示了超人的兇猛。那些辦團練的艱苦卓絕,感人肺腑的故事,在膠東一帶蒐羅不盡。最後的日子來到了:八國聯軍攻進了北京,太后和皇帝都跑了,可是王懿榮等人卻進京頑抗,拼死一掙,並提前挖好了一口大井,準備在最後的關頭跳井自盡。這個關頭真的來到了,他於是寫下絕命書,爾後毅然跳了下去。他的妻子隨後,緊隨的還有大兒媳。
這種忠信勇敢大半來自所謂的“書生”。能夠逃脫卻甘願受死的,還有以前說過的譚嗣同。他們這些人可能不僅被後來人看作“書生”,還要看作“書呆子”。連同要求彈一曲廣陵散再死的嵇康、唱罷國際歌再死的瞿秋白,都會被看成同一類“書呆子”。然而,人類歷史、中華歷史上,沒有這樣的呆立不動以致於化為頑石和鋼鐵的人物,這個民族不是太可憐了嗎?人類相信和嚮往一種文明,當然是嚮往它所具有的偉大力量,這力量大到不可思議,大到讓人臨死不懼,這才稱得上文明啊。
而所有的野蠻人,他們的勇氣就是無畏地破壞人類已有的一切文明,內心裡百無禁忌。他們的到來,從自然環境上講,可以在幾十年時間裡讓樹木全毀,綠色不再;從社會環境上講,可以用各種藉口殺戮知識分子,可以公開和大肆嘲弄文化,甚至蔚然成風,讓民眾在不知不覺中以知識為恥。
人類創造了文明,從而生活在這種親手創造的成果裡,這就是一種規範和安全的生存。理想的生存其實應該首先讓每個人都成為書生,而後再說其他吧。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千秋功罪說管仲(1)
(見原書第五章之《商人舉賢》)
齊國曆史上曾經出現了幾個大繁榮時期,有人認為是三次,也有人認為是兩次,即姜姓統治的齊桓公時期、田姓統治的齊威王齊宣王時期。姜太公初封齊地的時候,地域狹小,好在他能夠因勢利導,與萊國人相處得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