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大部分太監住於景山北邊,除值宿的太監留宮守夜,其餘的必須在宮門上鎖之前離宮。但也有例外,像梁九功這樣的御前總管就在坤寧門東面佔有一處小院落,而西面的一間配房便是執事魏珠帶著小徒弟喬守木居住在此。
宮裡的老規矩,許打不罵。常言道,禍從口出,再者罵罵咧咧的,也失了體面。所以,即使梁九功趁勢拿捏住了魏珠,卻也不罵不打,就是罰他跪在牆根邊上,自己又回到皇帝身邊當差去了。
魏珠還直挺挺跪在夜色中,喬守木卻已被送回簡樸的小屋。有太子放話下來,再加上程圓又是梁九功的徒弟,杖責喬守木的太監自是不敢再下手,並且還幫忙把喬守木送了回去。
一桌一凳一鋪外加一個箱子,這就是喬守木屋裡的陳設。燭火時亮時弱,程圓見桌上放著燭火剪,便拿起將殘留的燭芯末端剪掉,燭火瞬時變得明亮起來。
趴在鋪上的喬守木身上捱了差不多二十杖,程圓出現為他解圍時,他已昏昏沉沉。現下,被程圓餵過幾口水,意識迴轉過來,慢慢睜開眼看去。
腳著墨色長靴,身穿藍灰綢緞長大襖,再往上移到這身打扮的面龐,瞧清楚人後,趕緊低下頭,臉埋進床褥。
“先前就聽師父說,魏珠收了位小徒弟,小名木頭,他還給取了個名兒,喬守木。”程圓眯了眯眼,顯出失望的神情,“我還以為是巧合,沒想到真是你。幾年沒見,一時真認不出來了。”
說真的,魏珠對喬守木不好也不壞,全看他能不能把師父伺候滿意了。所以,喬守木從來都沒有向魏珠透露過自己入宮當太監的真正目的。再見程圓,正好又是喬守木最難受的時候,並且都還和姐姐有關。
一時間,捱打時咬緊牙關不喊疼不哭痛的喬守木,卻在程圓面前低聲啜泣,活像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委屈得不行。
程圓嘆了口氣,“瞧瞧你,為找你姐姐走到這一步,何必呢?如今隆科多小妾一事傳得沸沸揚揚,連我都知道那是你姐姐了,你也算一了心願,不要再執著下去了。各人造化不同,你改變不了什麼,先顧好自己,何苦再搭進一條命。我們雖然是奴才,命賤福薄,可也終究是一條命,爹孃留給咱們的,不就是這條命嗎?”
連程圓都肯定無誤地明確了姐姐的噩耗,身上的傷痕累累也比不上喬守木心裡的痛楚,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徹底絕了堤。
程圓搖了搖頭,站起身靠近床鋪,“虧是今兒太子殿下停步發話救了你,否則你必死無疑。你師父與我師父不是一條心,往後辦差打起精神來,別再失誤犯錯。你也真是當太監的命,攔都攔不住,既然都爬到了乾清宮,那就好好當下去,沒準往後御前伺候就是你了。”
喬守木還是哭個不停,程圓卻不打算再待下去,實在是他的身份不合適。梁九功一直牴觸魏珠,不想魏珠爬得太快,就是希望自己退下時程圓能回乾清宮接任御前總管,總歸是自己的徒弟,彼此也好照應。雖說梁九功是被索額圖喂得錢財流油一心向著太子的,可皇帝如日中天,太子跟前可以換別人,但御前還是留住自己人為妙。
程圓同情喬守木,但彼此立場不同,程圓也不能維護喬守木。臨出門前,不忍之下,還是又說出:“木頭,我會在梁公公前為你討個情,這次的錯就這樣算了。往後的路你自己掂量,別再讓梁公公抓到失誤的時候。在這宮裡,無中生有都能要了你的命,更何況你還被逮住把柄,好自為之吧!”
踏著夜色回到乾清宮門前,程圓就見梁九功忙著招呼幾位連夜趕來的領侍衛內大臣以及內務府總管。程圓快速跟到梁九功身後,梁九功瞪他一眼,低聲責罵道:“那小子倒是臉面大,犯得著你出面?這會子出大事了,你主子都忙去了,你也趕緊著幫把手,回頭我再說道你。”
自從負責交泰殿的那名官員進來稟明傳國玉璽失蹤後,皇帝立刻就命太子與當值的內大臣帶領十幾位侍衛前去勘察交泰殿。太子等人離開後,皇帝突然眼前發黑,險些就暈厥摔倒。待太子等人回暖閣,李玉白已經在為躺在臥榻上的皇帝施針治療。
據負責交泰殿的官員所述,年前的封印儀式舉行前兩天,他親自揭開包裹盒子的明黃色錦帕查驗過盒子,盒子無誤、重量無誤。因著盒子鑰匙在皇帝手中,只要驗明盒子即可。年後的開印儀式沒有再重複檢查,故不清楚情況。今日,也是因為要關閉交泰殿一段時間,這名官員再次巡視一圈,經過放置傳國玉璽的長案時,習慣性抱起掂量,發覺重量不對。再揭開錦帕,盒子已被換過。負責交泰殿這麼多年,其實最要緊的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