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的長德宮,本也是一處華麗的宮殿,但自從七年前幼弱多病的趙王入住,這裡便終年瀰漫藥味,除了御醫,鮮有人來往。
這裡的門窗,一年四季緊閉,宮娥們輕手輕腳,靜悄悄的。巍峨宮殿這暮色沉沉之中,透著一種陰冷的氣息。
傳旨的太監站在床榻門口宣讀了太后的口諭。
層層帷幕之後的病榻上,傳來一個壓抑的咳嗽聲,嘶啞而微弱,“兒臣遵旨。”
那太監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雖然這屋中的男人是趙國諸侯,但他自十一歲登基,說的最多的四個字,便是兒臣遵旨。
朝政大權,皆被趙太后把持。
要不是趙太后扶持這病弱子,堵住趙氏宗族們的另立諸侯的嘴,如此出身卑微又懦弱可欺的庶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忝居趙王之位。
王宮上下皆知趙王,全靠趙太后一手扶持,對他素來輕慢。
那太監連行禮也懶得,轉身一旋風就走了。
待屋中的腳步聲消失後,那病榻之中又傳來劇烈咳嗽數聲,像是要把苦膽都咳出來一般,令人聞者心疼。
“王上。”伺立在床榻邊的婢女連忙捧湯藥上前。
從床幔之中伸出一隻瘦弱白皙的手,手中是一卷卷軸。
“咳咳……燕世子人中之龍,甘為他側室的七國貴女不知凡幾,未免世子輕視郡主,陪嫁決不能疏忽。這半卷寶庫清單,皆是我王族私藏。咳咳咳咳……你交給禮部,算作本王給郡主的添頭。”
那婢女接過厚厚的卷軸,福身退下。心想趙王雖然病弱,但對唯一的胞妹,向來疼愛。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能將郡主風風光光嫁給燕世子,也算是一個好的歸宿。
只是無人知道,那和衣而臥的少年趙王,微微低垂的眼眸裡,閃過了一絲陰冷的光芒。
那捲清單平平無奇。
唯獨,有一種藥材,十分罕見。
名曰,薄荷涼玉。
……
華燈初上。
偌大的郡主府,只有最深處的閣樓裡亮著一盞燈,顯得格外的蕭條寂靜。
豆蔻年華的少女,身著一襲翠綠色長裙,坐在一盞琉璃宮燈下,手中捧著一個劍穗,細細瞧著。
那劍穗絡子,不過是尋常的系法,打了一個平安結。
但在這平安結的中間鑲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圓形白玉。
白玉有字。
璃。
晶瑩剔透,玲瓏若玉。其色皎皎,其光盈盈。
那個人,確實人如其名。
“郡主,不好了。太后要把您嫁給燕世子為側室!”貼身婢女急匆匆進來稟報。
哐當。
劍穗掉落在地。
豆蔻少女僵硬在了原地,過了許久,才緩緩彎下腰撿起那劍穗,攥攏在掌心,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下去籌辦吧。”
“可是郡主您……”婢女不忍。
自從四年前驚鴻一遇,郡主便捧著劍穗,日日夜夜瞧著。為了趙國通緝一事,還和趙王大鬧了一場。
但她四年前就護不住。
四年後,更見不到他。
“縱然不是燕世子,也會是其他人。我,不可能見到他的。”少女低垂下眼眸,聲音很輕很輕。只是那柔弱的小手,卻將劍穗,攥的極緊極緊。
……
秦國,大祭禮。
眾朝臣貴族們,身著華麗的祭祀禮服,參加這一舉國同哀的祭禮。
王夢棋也在其中。
她本是凰廷御禮司的女官,銷假之後,名正言順便參與到了祭禮的籌辦。她本來還想,若是王夜鶯提防她,不讓她參與,那她就大呼不公,告王夜鶯排擠打壓她。
但沒想到,王夜鶯竟然還真的讓她參與了。
按照禮制,眾人要束白腰帶,為犧牲的王族和烈士們戴孝。她已經在好幾條白腰帶動了手腳,浸泡火磷,乍一看沒什麼問題,等烈日炎炎,日上中天,必定會自燃。
到時候不知道是哪幾個人倒黴,腰間著火。
如此大的失誤,御禮司的掌事,首當其衝,必定要被問罪。
白腰帶無數,一條條仔細檢查也未必能發現端倪。而這火磷的計謀,還是王夢琴教給她的。據說是那日看見白鳳凰頭頂蓋頭著火,突然生出的靈感。
王夢棋心懷鬼胎地等著。
但大祭禮從頭到尾,卻沒有出現絲毫紕漏,一直到日暮時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