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停住,外面有人伏了身子問道。
“去側居,傳林康過去見我。”
“是,殿下。”
“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茗香氤氳的側廳裡,楚歌拈起一隻砂杯放在手心,狀似隨意地把玩。
“回殿下,一切就緒。”與他相距一張楠木桌案之處,黑色衣衫的男人垂頭恭敬道,“只是……”
楚歌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去,“怎麼了。”
林康做了一禮:“只是屬下愚鈍,不明白殿下既然不爭儲位,何必要捲進京城這攤渾水裡?何況以殿下的軍功與勢力,就算是要爭,也不憚任何人插手,又為何要勞心勞力為四皇子鋪路?”
“不爭……”楚歌卻兀然笑了,“不爭,也要有不爭的實力。在這朝中,只有你知道我有軍功?……還是你真以為大皇子是與我兄友弟恭?”他頓了頓,視線往窗外混沌了一切的黑暗裡散去,“我是想抽身不理,可有人不給我這個機會啊……”
前世他何嘗不是那麼天真呢?
他以為自己已經擺明了立場,甚至遠離京城以示不參與奪嫡之心,可這世道本就是小人流市奸臣當道,他的大哥又怎麼容許他帶著赫赫軍功安於邊境?他受的那些迫害,加諸身上的莫須有之罪名,大皇子即便是繼位也不肯放過他,趕盡殺絕以致天下無他容身之地——
這一世是他校正錯誤的再一次機會——天道不公,那他就換了這天道<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至於將軍府……楚歌的臉色微微異樣,“這事鬧出來之後免不了朝中有些動盪,年關將至又少不了來往走動,人情打理便交由齊管家去做,讓四皇子府上的人不要太露面。事情平息之前,對外便說我因長年戍居邊關,身上落了病根,上門的客人無論是誰一律推回去……你可記得了?”
“是,殿下。”
“還有三點,”楚歌垂眸,五指伸張,蒼勁有力,卻倏然合攏,薄胎的砂杯在他手中驟碎,“……事情平息之後,將今日那四人請到府上做客;明日你遣人去查探一人,名為‘顏懷瑾’;最後……”
到了這兒楚歌似乎有些不自然,看得林康心裡暗自稱奇,結果聽到耳中的下一句話差點沒讓他嚇死——
“你替我去找幾個乾淨的少年進府來……弱冠之齡,長髮及腰,眉眼清秀,膚色……”
楚歌眉尖蹙起來,將手心裡的碎片棄在一旁,頗有些不太歡喜:“你就按著將軍府二公子的模樣找吧。”
林康半晌才把自己的下巴拾起來,再開口只覺得聲音都顫巍巍的:“……是,殿下。”
一月之後,二皇子府邸,主居。
“建安兄,恭喜啊。”
一進了門,沈凡先向著屋裡一位做了一個大禮,“令尊擢升戶部尚書之職的事情,與歌雖然是被家父在府裡關了一個月,可也有所耳聞了!”
“喲,我們的沈二公子又給沈老將軍關柴房了?”吳建安打個哈哈,“你別光顧著恭喜我啊,今天早朝退了之後,現在在座可不止我一個家裡長輩升了官的,——是吧,月琦兄?”
一身青衫的男子本來在那兒端著酒樂呵,一聽自己被扯進來連忙擺手:“別別別,擢了中書令的可只是我叔父,不是家父,慚愧慚愧……”
“得了吧,你們倆就別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最近朝裡翻起來這麼大的事兒,先是原戶部尚書被查出來手下遮著的隨州益州兩地的賦稅有那麼大的缺口,結果這一查牽連出一串兒,很快便查到原中書令身上,大理寺受命打理此案,又發現其縱子行兇還買通了刑部幾位官員遮掩欺瞞皇上……這一樁樁一件件掀翻了幾位老臣,如今朝中也就你們兩家是得利的,可別太嘚瑟觸了旁人的黴頭。——真遇上了夠你們喝一壺的。”
月白衫子的宮瑜冉看不過眼,毫不留情地對這兩人劈頭蓋臉一頓數落。
中書令和戶部尚書就是大皇子在朝政方面的左膀右臂,這個“旁人”指的是誰不言自明,兩人知道宮瑜冉是好心,自然乖乖聽了不再答話,倒是沈凡衝著屋子裡從他進來就沒說過話的楚歌脆生生地笑了:“那怎麼會,有大哥在呢,誰動得了你們三個?”
楚歌握著杯子的指尖有些病態似的輕輕抽了一下,他抬眼看向還站在雪景之前,一身玄黑的衣袍,彎著眉眼笑望他的沈凡,“……三個?”
“……”沈凡沒想到楚歌會把這詞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