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又一次地躲過真正的災難。可是這一次,我躲不過去了……”
羋月心頭一痛,嘆道:“醫摯,你有什麼事,為什麼不與我商議?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年,再難的事,我也會有辦法的啊!”
女醫摯卻搖了搖頭,道:“季羋,你的苦,我又何嘗不知?公子戎、莒夫人身在楚國,您尚且無能為力,更何況我……”她的氣息變得微弱,兩行眼淚流下,“她們,一次次拿我兒子的性命來要挾我。是,我心心念想著我的親生兒子戊兒,可是公子稷,是我一手接生,看著長大的孩子,我就算死也不會傷害他。可我不能不顧我的戊兒,我這個母親,本就虧欠他太多了。我一直不在他身邊,我把別人的兒子當成自己的兒子來愛,到最後我已無法分清,到底愛誰多一點。可我心裡卻知道,我對戊兒虧欠得更多一點。既不忍殺了我最愛的孩子,又不能坐視我親生的兒子死去,所以,我只能自己死。”
羋月泣不成聲道:“醫摯,摯姑姑,對不起,一直是我母子虧欠於你……”
女醫摯道:“季羋,其實有這一天,我早就想到了。醫者行醫救人,本來就不應該入宮廷、爭富貴。唉,我真後悔,當日沒有聽扁鵲師傅的話,行醫於草澤,守住本心。從我入宮的那一天起,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我的箱中,還有一些解毒之藥。季羋,你和公子稷留著防身……”她說到一半,便已頓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羋月失聲驚叫道:“摯姑姑……”
嬴稷道:“摯婆婆。”
薜荔和女蘿也一起跪下痛哭。
羋月抱著女醫摯,一字字地發誓道:“醫摯,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白死,絕不會讓那些惡毒之人放肆作惡而不付出代價。你的命,我一定會找人賠上。”
宣室殿內,秦王駟正與樗裡疾商議,繆監匆匆進來,對秦王駟附耳說了幾句話。
秦王駟大驚,拍案道:“愚婦,壞我大事。”
樗裡疾道:“大王,出了什麼事?”
秦王駟揮了揮手道:“你出去吧。”
卻聽得殿外一個女聲道:“樗裡子是宗伯,此事正應該請他留下。”
樗裡疾驚詫地轉眼看去,見羋月一身白衣,拉著嬴稷走進來,身後是女蘿和薜荔捧著魚書、藥碗以及竹簡。
羋月走到秦王駟面前跪下哭泣道:“大王,求大王為臣妾和子稷做主,嚴懲兇手!”
秦王駟微微閉了一下眼,手中拳頭握緊,強抑心頭怒火。此刻若不是有樗裡疾和羋月在,他會立刻衝到椒房殿中大發雷霆,指著羋姝痛罵一頓。
但此時,他只能端坐在上,用極冷漠的聲音問道:“羋八子,你這又是何意?”
羋月轉頭示意女蘿和薜荔將東西呈上,跪地悲號:“妾身泣血稟告大王:前日王后的女御玳瑁去找女醫摯,以其兒子的性命要挾女醫摯在子稷的避暑藥茶中下毒。女醫摯忠心耿耿,不忍對子稷下毒,被逼無奈之下,服毒自盡。這魚書中,就是玳瑁拿來要挾女醫摯的家書,還有女醫摯兒子的斷指;這藥碗之中,就是玳瑁強迫女醫摯下的毒,大王若是不信,相信現在去王后的宮中搜查,還能搜到這種毒藥。這竹簡記錄的乃是女醫摯臨死前的口供,請大王為臣妾做主,為子稷做主。”
秦王駟拿起竹簡看了以後,又開啟魚書,看到裡面的家書和斷指,眼中怒氣升騰:“來人,封椒房殿搜查,將此事相關之人,交由永巷令審問。”
羋月磕頭泣道:“多謝大王。”
樗裡疾臉色蒼白。他踉蹌著走出宣室殿外,忽然眼前一暗,周遭都黑了下來。
他一抬頭,驚見天邊烏雲密壓壓地聚攏,一道驚雷轟隆炸響。
樗裡疾長嘆道:“這天地,又要變色了!風雲忽至,措手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