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低聲道:“周室氣數已盡,在這明堂與周天子的臉上,都能夠看得出來。”
甘茂也不禁露出微笑,壓低了聲音道:“而我大秦之業,便似大王,如驕陽凌空。”
秦王蕩哈哈一笑,看著臺上隱約可見的九鼎光芒,眼中露出不可抑止的野心,低聲道:“從來王朝更易,就是九鼎遷移。寡人今日,就要把這九鼎給搬個位置。”說罷便昂首闊步,走上臺階。
他上了高臺,與周天子再度見禮,相攜走到明堂之上。但見殿前擺放了九隻形狀不同、大小各異的銅鼎,顯然亦是久經風吹雨打,顯出年代久遠的青斑來。這就是象徵著天下歸屬的九鼎。
秦王蕩點頭輕嘆,轉而問周天子道:“敢問周天子,此便是九鼎乎?”
他站在周天子身邊,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更兼氣勢逼人,逼迫得周天子如受重壓,張了張口,方想回話,卻是一陣氣虛,喘咳不已。
此時他身邊便有一個大夫模樣的人上前介面道:“正是,此九鼎本是夏禹收天下九州之金而鑄成,有荊、梁、雍、豫、徐、青、揚、兗、冀九州,上刻本州山川人物、土地貢賦之數。九鼎列於朝,為天子掌九州的象徵。”
秦王蕩瞟了那人一眼,見他倒是一臉毫不畏懼的樣子,眼光不由得在那人臉上多停留了一下,方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小人東周國蘇代。”
秦王蕩哼了一聲,沒有理睬,徑直走了下去。他卻不知,這蘇代便是蘇秦之弟,雖然不如乃兄才智,但於這周室之中,已經算得拔尖人才,見這秦王蕩如此驕橫,心中怒氣勃發,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瞧著這秦王接下來的舉動,思忖著隨機應變之法。
但見秦王蕩走到九鼎之邊,一隻只看過了,忽然拍了拍一隻銅鼎,嘆道:“此雍州之鼎也,當屬秦國。”說著忽然轉頭問周天子:“寡人慾攜此鼎歸我秦國,大王可允?”
周天子臉色都變了,這種“問鼎”的舉動,昔年只有楚國才幹過,楚莊王曾問鼎之輕重,楚威王亦曾索要九鼎,皆被策士以列國形勢牽制,以計謀破之。
楚人自周建立以來就沒被馴服過,可這北方六國,卻真是誰也沒幹過這事啊。
當此之際,當然是名臣折衝樽俎之時,仍然是那蘇代替周天子發言道:“鼎乃天子之器,重達千鈞,自此九鼎鑄成以來,除奉天子之命合力遷移之外,凡人豈可輕易舉起?”
秦王蕩轉頭,嘴角一絲冷笑,厲聲道:“若是有人能舉起又如何?是不是就能夠把它給搬走了?”
蘇代見他如此無理,險些發作,最終還是忍下氣來,瞧了周天子一眼,這句話卻只有周天子能答,不是臣下敢說的。
周天子終究是帝王之尊,雖然氣虛體弱,但不能被人逼到這份上還不說話,見狀也只有壯著膽子道:“寡人不信有誰能舉得起這鼎。”
秦王蕩忽然張揚地大笑起來:“那寡人與大王打個賭。大王說無人能舉得起,寡人卻說,有人能舉得起。若是寡人贏了,那寡人舉得起什麼鼎,就把這鼎當成賭注帶走,如何?”
此時秦王的野心昭然若揭,便連雍州之鼎也不再提,直奔九鼎而去。周天子被他這張狂之態所震懾,整個人站在那兒,氣得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蘇代亦是氣得臉色發白,見狀心生一計,扶住周天子,低聲道:“大王,就讓他來舉。”
周天子只得壯起膽子,勉強應了一聲道:“秦王無禮,九鼎非天命不可移,逆天行事,後果自負。”
秦王蕩仰天大笑。自繼位以來,一步步精心謀劃,便是為了這一天,當下將手一揮,喝道:“任鄙、孟賁、烏獲,你們何人能舉?”
站於階下的秦國諸臣相視一眼,有些人這時候才明白,為何秦王蕩自繼位起,便對這三個大力士厚賜高爵,卻原來是為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