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怒之下,將室內的東西砸了個精光。玳瑁等人一邊苦苦相勸,一邊又要派人守著外頭,防著羋姝惱怒之下的話語被人聽到,又生是非。如今景氏屈氏皆已有子,女人一旦有了子嗣,忠心便要大打折扣,雖然依舊奉承著羋姝,另一邊卻向羋月暗送秋波,甚至和魏夫人都未必完全隔絕。
玳瑁勸道:“王后,這只是張儀片面之言。自古立儲立嫡,乃萬世不變之理,廢嫡立庶,哪個國家不動盪?大王英明,必不會做此選擇的。”
羋姝跌坐在席上,掩面哭泣,良久,才苦澀地道:“秦楚聯姻,若是兩國一直交好,我這個王后就做得穩;若是兩國交戰,我就是夾在兩國之中,身受其苦。所以如今張儀就敢欺到我的頭上來,甚至連魏氏都想要翻身。”自從秦國得了巴蜀之地,楚軍大敗,秦楚由交好變成交惡,她的心情亦是大受打擊。
玳瑁恨恨地罵道:“都是那羋八子野心勃勃,才會有今日的張儀阻撓。”
羋姝心情更壞,拍案道:“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我聽說大王能得巴蜀,皆是因為她獻上的計策。如今你看宮中有多少人去奉承她,她若是以此相壓制,我的蕩,我的蕩可怎麼辦……”
玳瑁亦知羋姝的憂心,她想,那個計劃如今倒是可以說出來了,當下緩緩地道:“王后勿憂,您畢竟還有一個母國……”
羋姝苦澀地道:“那又有何用?楚國如今大敗,我在大王面前也底氣不足了。”
玳瑁卻道:“您忘記了,您還有一位寵愛您的母后,她的手中,還有羋八子的人質呢!”
羋姝呆了一下,忽然想起:“你的意思是……”是的,羋月還有一個弟弟,如今便在楚國,在楚威後的手中。
一想到這裡,羋姝的眼睛亮了一下,迅疾又黯淡下去:“那又有何用?她的親生兒子,難道不比她的弟弟重要?”將心比心,若有人拿在楚國的楚王槐與她的兒子嬴蕩教她做選擇,她幾乎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嬴蕩。
玳瑁卻冷笑道:“王后不知,公子戎定是羋八子軟肋。您可記得,當日魏夫人抓了魏冉那個野種,便能要挾住她,更何況公子戎是與她自幼一起長大的?再說,她要扶她兒子上位,是千難萬難。她若敢不聽從王后之意,那便立時教她嚐嚐什麼叫痛,什麼叫悔!”
羋姝想著自己與羋月之間的恩怨,到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反正此事自己進退無憂,羋月若是屈從,便是自己贏了,羋月便是不從,損失的痛的悔的,也是羋月自己。
這一日,羋月正走在廊道上,迎面看到羋姝從另一頭走來,忙退到一邊行禮讓道。自從嬴稷和嬴蕩交惡,她見到羋姝便繞道而行,椒房殿若有事,她亦託病推辭。
此事羋姝心中有數,每每見了她,亦是一臉的冷色。若是狹路相逢,羋月就會迅速避讓,而她也會目不斜視地疾走而過。
不想今日兩人相逢,羋月避到道邊,羋姝卻不像昔日那樣徑直而過,反而停了下來,看了看羋月,忽然笑了:“妹妹好久不見,如何與我生分了?”
羋月只當自己聽錯了話,一抬頭,便看到羋姝微微扭曲的臉。她極不情願地說出這樣的話,偏生臉上還要擠出故作親切的笑容來。她一生順遂,需要做出這樣表情的時候太少,未免不太熟練,顯得僵硬無比。
羋月心中暗歎,不曉得她心裡打什麼主意,卻不想與她多作糾纏,只微笑道:“王后主持後宮,忙碌異常,妾身無事亦不敢打擾。”
羋姝向後掃了一眼,眾侍女會意,退後一步,獨留玳瑁於身邊。她走到羋月身邊,拉起她的手,笑道:“這是什麼話?你我本是親姊妹,便是無事,閒來聊聊家常也好。今日天色甚好,妹妹不如陪我走走……”
羋月無奈,心中卻提高了警惕,笑道:“既是王后有令,妾身自當奉陪。”
兩人並肩緩緩地走著。自遠處看,兩人均是面帶微笑,低聲絮語。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她們在講極要好極親密的私語。只是她們的對話內容,卻恰恰相反。
羋姝輕笑道:“這些日子,我時常想起我們在高唐臺的時候。那會兒你和茵姊不和,每次皆要我來調停。我那時候,多半都是護著你的,惹得茵姊老是說我不公平。”
羋月淡淡地道:“小時候的事,妾身已經不太記得了。”
羋姝“哦”了一聲,又道:“那你……是否還記得莒姬,記得你的弟弟子戎呢?你不會跟我說,也不記得了吧!”
羋月的手在袖中驟然握緊。她微低下頭,以掩飾自己眼中的怒意殺機。
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