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臉色大變,一手在袖中攥緊,強自鎮定下來道:“阿姊如何忽然說起楚國的事情來?王兄是個公正的人,弟弟在楚國,我素來放心得很。”
羋姝輕蔑地哼了一聲:“你放心,我還不放心呢。”
羋月笑道:“阿姊說哪裡話來?我們姐妹從小一起長大,我如何不知道阿姊是嘴硬心軟之人?若無阿姊一直以來的庇護和相救,我早就死在楚宮了。阿姊對我的恩情,我自然不會忘記的。”
羋姝聽羋月說得真摯,臉色也漸漸緩和,得意地一揚頭道:“你知道就好。”說著,這邊又吩咐玳瑁:“妹妹的首飾如何這般寒酸?再送些給妹妹挑選。”
羋月淡笑道:“多謝阿姊。”
羋姝總是這樣,先是用言語羞辱你,然後以為用一點衣飾便可以安撫你,打發了你,還要教你感恩戴德。若是你敢不接受,她必會以為你不感恩,還要懷恨在心,就會鬧出無窮無盡的事端來,非要將你弄得合乎她的想象,這才算完。
羋月亦是太過了解她了,也懶得同她解釋。她有這個權力折騰別人,那別人也只能在她面前糊弄過去罷了。一套流程走完,羋月將首飾丟給薜荔收好,走了出來。
薜荔看到她這樣,不禁心疼,嘆道:“季羋,您太委屈了。”
羋月疲憊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有一種人,永遠不會讓你痛痛快快地喜歡和憎恨,只會不斷帶給你屈辱和厭惡。”
薜荔低聲嘟噥道:“她還老提什麼恩情,季羋您還應著她。她對您有過什麼恩情?就算是她把您帶出楚國,可害您的也是她的親孃。就算這是救命之恩,可是您在上庸城救過她一命,在義渠人突襲之時還做了她的替身,也還過兩次了。再加上您為了她入宮,若是沒有您,她早讓魏夫人給算計了……”
羋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卻是喝止了薜荔,道:“你當真多嘴。這還在椒房殿呢,小心隔牆有耳。”
薜荔嚇得掩口,左右一看,發現無人,這才放心。
羋月雖然沒有理會薜荔的話,心中卻在冷笑。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每得羋姝一分的好處,都要忍下加倍的委屈。不是她自甘伏低做小,只因這恩情不是羋姝的要挾,而是自己的免死符。只要羋姝認為還對她有恩情,自己還沒回報她這份恩情,她就不捨得讓玳瑁動手。她所看重的,無非是王后之位,無非是君王的*愛,無非是兒子的太子之位。她為什麼老得快?因為她時時刻刻都盯著別人,生恐這些東西被人搶了去。
羋月輕嘆一聲,對薜荔道:“惠子為相魏國,莊子去見他,別人同惠子說,莊子此來,是要代你為相。於是惠子恐懼,在國內搜了三天三夜。莊子聽說後去見惠子,對他講了一個故事:南方有鳥,其名為鵷,鵷這種鳥,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誰曉得路上遇到一隻鴟鴞剛得了腐鼠,見鵷飛過,以為對方要奪它之食,嚇得護住食物去呵斥鵷。你說,豈非可笑?”
薜荔聽得半懂不懂,只是傻傻地點頭。然而見羋月不以為意,她心頭的氣憤不禁也減了些,笑問道:“季羋,您說的是什麼?奴婢竟聽不懂呢!”
羋月笑了笑,道:“你不必懂。這世間,不懂的人,也是太多。”
兩人說著,出了正殿側門,走到穿巷上,忽然傳來幾聲尖厲的呵斥之聲。兩人扭頭去看,卻見旁邊側院的門開著,季昭氏立於廊下,正橫眉立目地斥責著宮女:“你們都指著我好脾氣呢,敢拿這種東西來給我,就不曉得給我扔回去?”
此時玳瑁服侍完羋姝剛出來,聞聲便走過來,見又是季昭氏鬧事,不禁皺了皺眉頭,陰陽怪氣地道:“媵人這又是怎麼了,整天這麼呵雞罵狗的!公子蕩才歇下,誰這麼尊貴要這要那的?”
季昭氏看到玳瑁,欲發作的脾氣只得收斂了些,忍了忍氣道:“這事可不能怪我,今天送來的膳食做得實在難以下嚥……”
玳瑁尖聲道:“這大熱天的,大王還為今年乾旱操心得吃不下飯,有的吃就不錯了。媵人,我們做奴婢的也是為難,您就體諒一二,如何?”
季昭氏氣恨恨地一頓足,扭頭就進屋裡去了,那侍女小杏只得連忙跟上。
玳瑁輕哼一聲,揚長而去。
羋月主僕,倒是從頭到尾,看了這出活劇。薜荔欲上前說些什麼,羋月卻阻止了她,見雙方皆已散去,便自回了常寧殿。
且說那季昭氏,自以為受了委屈,便一頭跑去找孟昭氏訴說委屈:“阿姊,那老虔婆一向仗著王后的勢,在這宮中橫行霸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