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睏覺分兩種,一種是乖乖的,揉揉眼就是困了,困了略微哄哄就睡了;另一種則是睡前哭鬧,不鬧得個人仰馬翻,一屋子人精疲力盡,才不得睡。
賈家小細妹兒人小體弱,氣力了小,正是那種相對乖巧的孩子。寶玉則正好相反。想讓他乖乖睡熟,那才是做夢。
寶玉雖是在園子裡就困著了,但這來回折騰下來,進了屋子又醒了。半睡不睡的孩子氣性大著呢,寶玉在奶孃懷裡扭來扭去,手腳無意砸在奶孃身上,都疼得奶孃直咧嘴。
“寶哥兒乖!咱乖乖睡覺。”奶孃拿寶玉也沒法子,只能顛著哄。
屋裡伺候姐兒的尋聲出來,看見這場景也是頭大,又不由得慶幸自己伺候的是個乖巧的主兒。
畢竟屋裡還有個小的,而且是已經睡著了的,所以寶玉的奶孃不曾把寶玉抱進內屋,只是在外頭哄著。可總歸還是在一個房裡,這邊寶玉哭鬧不休,裡頭睡著了的那個也哼唧了幾聲,有要醒的趨勢。
賈家細妹兒雖乖,但小孩子總是有起床氣的。若是沒讓她睡飽就被吵醒了,那比哄寶玉還麻煩。她體弱,一哭便是上氣不接下氣,小臉憋得發紫,兼之吐奶咳嗽,哭一場就跟大病了一場似的。為此王氏還特特同眾人囑咐,說不許讓姐兒見得一聲哭聲。
瞧著不好,滿屋子的人都幫著一齊哄寶玉,先讓這個小祖宗消停了再說。一個小丫頭甚至著急脫口而出:“寶哥兒可別鬧!到時候吵醒了妹妹,你可說怎麼辦?”
“妹妹……”不知道是寶玉聽懂了話音,還是寶玉終於被哄足了睡意。他嘟囔了幾聲,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一屋子人這會子都是起了一身的白毛汗,見兩個娃娃都沒什麼問題後才如釋重負。奶孃把兩個小娃娃湊在一起,兩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湊到一起看著格外痛人。
“真真是兩個小祖宗!”兩個孩子的奶孃相互對視了一眼,長舒了一口氣。
留好了人手在屋裡值守,眾人退下。方才著急的小丫頭這會子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是說錯了話。她也不扭捏,直接到寶玉奶孃面前請罰:“方才奴婢說錯了話,請媽媽責罰。”
身為奶孃,在一眾下人面前確實算地位超群。不過賈敏替寶玉挑的奶孃張氏是個難得的明白人,自然不會伸長了手去管賈家姐兒身邊伺候的給自己立威。她瞧著那丫頭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只是笑道:“伺候得好還用罰?要不是你提了一聲,我們還不知何時才能把哥兒哄好。”
旁邊的人也打趣帶和,把這一場子事給圓了過去:“可不是。原來我們寶哥兒是個懂事的,曉得不能吵了妹妹睏覺。難怪不能按尋常小孩子的法子去哄。”
這邊消停了,李紈那邊又不太清淨。這次應邀來做客的是李紈的小嬸。她雖比李紈長了一輩,可因為守孝耽誤了年歲,嫁入李家的時月也不算舊。因都算是新媳婦,又佔著孃家長輩的這層身份,所以她對李紈的境況感到格外的氣氛。
“這會子到底是個什麼事兒!”李嬸眉頭緊皺,“你還懷著身子呢。他們賈家就是這麼埋汰人的?”
李紈並不言語,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這態度一時間搞得李嬸都很是尷尬。
這種孃家人私話的場景,鄒氏作為奶孃,也是有資歷在一旁近身伺候的。李紈弄得李嬸下不來臺,鄒氏是又急又氣。她氣自己奶大的姑娘怎麼這般牛心左性,不曉得軟和變通;急得則是要是什麼都不說,這孃家人如何能幫自家姑娘撐腰。
李家雖也是體面人家,說起來人人讚一聲清貴,可比起國公府這樣的人家,還是不夠看的。女子高嫁雖是常情,可若是門第相差太大,親家來往之間就自然沒那麼硬氣。以往在京裡,李家拉不下臉面。可如今是在揚州,江南這一畝三分地,也算是李家的地頭上了,國公府遠在京城,正是孃家人幫李紈撐腰的好時候。
礙於身份,鄒氏開不了口,而且李紈之前乾的那些糊塗事兒也委實等閒開不了口。鄒氏不知道李嬸的脾氣性格,只得看著李紈暗自垂淚。
雖說是長輩,可李嬸同李紈之前沒什麼交情的,之前說要幫忙出頭也不過是站在孃家人的天然立場,看著親戚情面罷了。這會子熱臉貼了冷屁,李嬸也直覺得晦氣。
本想著會這麼一直冷場下去的,不想李紈突然開了口:“勞煩嬸孃費心了。宮裁挺好的。不論賈家還是林家都是規矩人家,吃穿用度一切花銷也沒有委屈我的道理。”
“一家人還講什麼客套話。”
李嬸還沒來得及接過話茬,李紈又直接繼續說:“只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