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緩緩地弓身,語氣持凝:“下臣,不敢。”
() 下臣下臣下臣!
氣死她了!
洛神愛跺腳,好想跳起來咬死他。
昌邑縣主碰上了一枚硬釘子,棘手得很,憑她的能耐,解決不了。
和他話不投機不說,越說,她心尖越刺得慌。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她從前穩操的上風,如今蕩然無存,好像只要看到他,她就不自覺地眼眶發澀。
洛神愛咬唇,終於道:“你說你不敢,新婚之夜,把我獨自一個人撂在婚房裡,不聞不問,這就是下臣對縣主的尊崇嗎?”
少年終於身形微僵。
洛神愛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撥出來,既然殷勤走不通,只能權勢壓人,她也只能除此下策:“今夜你必須過來。”
封墨只是擰眉,須臾,他再一次行禮,語調虔敬,卻鏗鏘:“恕難從命。”
洛神愛眼眸滾圓:“你!”
他明明這般大膽,偏要裝出一副謙恭虔敬的樣子。
“你就那麼稀罕你的心上人,喜歡到,已經敢得罪本縣主了嗎?”
少年眉心的摺痕更深。
他不願回答她的問題。
他曾喜歡過一個人,但後來,他的心被她摔得粉碎,早已無從拼湊,又何談重新有過什麼心上人。
封墨早已知曉她是個沒良心的女子,這無妄之災,他受了,也便受了。
有何必要去反駁。
洛神愛顯然是氣著了。
這個混蛋,他要是不陪她回門,她一個人回到家裡,祖母問起他來,她要如何回答?
萬一祖母生氣起來,又要向聖人彈劾他,聖人又要勃然大怒,表叔又要把他押在長凳上真的打一頓,該怎麼辦?
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個壞蛋,以前有過對不起他的地方,可是,她也並非真的沒有心。
就算只是聯姻,她也不想看到他因為她受傷了。
“我,我不管,”洛神愛色厲內荏,挺了挺胸脯,仰起下頜,“反正別的都好商量,三朝回門你必須陪我去。”
封墨道:“臣聽縣主的就是了。”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
洛神愛惱恨不已。
明明他都已經答應了,可她心裡,還是這般難受。
這股難受的心情,一直捱到了回門那日。
洛神愛早早地起來,將自己梳洗打扮,扮得麗若芙蕖,層層疊疊的石榴花籠裙,走起路來,搖曳生花,任誰看了都移不開眼。
封府上下沒人敢與縣主搭超過三句話的,但也都在心中默默地驚歎。
她先登上馬車。
等了一會兒,看封墨還未曾來,心浮氣躁,拿腳踢著車壁玩兒。
不留神踢狠了,正撞在一截堅固的橫木上,差點兒將腳指甲踹翻了,洛神愛疼得眼淚汪汪。
正在這時,少年掀開了門簾,探進了上身。
四目相對。
洛神愛清亮的瞳仁上蒙了一層水光
,簌簌而落。
少年身形僵了一下。
半晌,他折腰步入車中,坐在了她的旁側。
車被趕動起來,駛向宮門。
洛神愛疼得忍不住掉淚,可卻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的糗樣兒,忙把臉別過去。
成婚三日,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自入門以來,她甚至還不曾正正經經地拜見過他的父母。
他就這般冷落著她,好幾次,洛神愛特別委屈,好想對他說,她只是有一點點壞,但不是什麼壞心眼的小娘子,她會好好對他的,就算只是聯姻,她也會盡力做好將軍夫人。
可是他們一家人,一邊敬著她,一邊避而遠之。
同他一樣,再不給她半分機會。
洛神愛想想便覺得失落,藉著踹傷了腳趾頭,哭得更真情實感了。
只是女孩子哭,也哭得很小聲,大半是梨花含雨的抽噎,淚光溟濛,煙波婉轉。
一隻手伸了過來,闖入了她的視線。
洛神愛微微一怔,看到男子掌心握著一條幹淨的帕子。
“擦擦。()”
他輕聲道。
洛神愛心裡一動,向著他倒也不是完全心灰意冷,對她再也不關心了嘛。
正要伸手接過,恰恰瞧見那帕子上繡著一朵做工精湛的花,似是芍藥,花大如盤,豔麗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