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那叫審衝的男人,卻發現他躲在最後頭。
“審衝?”那將領問道。
“聞將軍……饒命!”審衝駭得魂不附體,忙道,“將軍!饒命!”
“把他也一起帶走。”將領說。
段嶺沒想到審衝居然如此害怕,心念電轉間想到,是了,這廝是遼國官員,還沒開打就跑了,現在逃回城裡,自然怕被武將抓住,治他一個瀆職之罪。可這名武將的官階似乎比審衝高了許多?按遼國官制,雖說奉武為尊,但審衝也不應該這麼害怕吧。
眾士兵將那男人與審衝一併帶離,將領不再多說,上馬離開。城內守軍便將俘虜按族分開,分別帶到幾個房間裡頭盤問。百餘人裡,只有段嶺與武獨兩個“党項人”,便與遼人混在一起,接受審訊。
問到武獨時,段嶺便以遼語流利對答,告知二人本是前來經商的父子,爹既聾又啞,在路上被元軍抓了,正關押時,半夜又有一名俠客,救了他們,還放了所有人。
他對守城官頗有好感,畢竟顧及無辜百姓的性命,說開門就開門,沒有絲毫猶豫的人,總是宅心仁厚的。
“你這官話跟誰學的?”那守城官說,“怎麼一口上京味道。”
段嶺答道:“當年在上京念過學堂<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不容易。”守城官大筆一揮,說,“自己去設法謀個營生,如今城裡頭人太多,顧不上你們。”
“沒關係。”段嶺答道。
“拿著這張紙。”守城官又道,“到民司外,可去領十日口糧,別的可就沒法了,不可坑蒙拐騙、偷雞摸狗,進城後若犯事,罪加一等。”
段嶺十分伶俐,笑著起身,朝守城官行了一禮,說:“天地兩神保佑您,遼大人。”
段嶺本來就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有股親近感,平生佔足了這具皮囊的便宜,但凡能不被刁難的,往往都未被刁難。盤問也十分簡單,得了臨時的戶籍紙,蓋過印,便算是暫棲落雁城了。
離開城牆下時,旭日升起,元人圍城已有十餘日,城中一切照舊,兩道商鋪依舊開張做生意。
武獨腰包裡還藏了些碎銀,遞給段嶺,段嶺便兌成銅錢,買了點牛肉,與武獨坐在城裡河邊,先吃過再說,待會兒再找地方落腳。
“現在怎麼辦?”段嶺低聲道。
附近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武獨便開口道:“先等昌流君來接頭,不著急。落雁城居然就這麼放咱們入城了。”
“這兒民風淳樸。”段嶺說,“當年上京城破,十萬流民下中原時,落雁城也接納了所有的人。”
還記得那個冷得令他印象深刻的寒冬,若沒有城中的破廟,段嶺如今已成了荒原上的枯骨,這座城救過他的性命,若有機會,想必還是要報答的。只希望它能挺住元人的攻城。
只要冬天一來,幾場雪一下,城牆結冰後,元人更打不進來,就只好回塞北去了。
豔陽高照,群山之中一片蕭瑟,天氣已轉為寒涼,颯颯秋風之中落葉飛舞,長聘騎著馬穿過溪流,對照地圖,觀察通路。
先與出來伐木的鄴城軍會合,再讓他們送自己回往鄴城去,在入冬前下江州。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奔霄馬上轉頭,感覺到了潛伏在密林之中的危險,要掙脫繩索。
長聘騎在馬上,也感覺到了。
“走!”長聘恐怕是山中的虎豹或豺狼,深秋時四處捕食,馬上調轉馬頭,上了山路。
突然間一聲慘叫,令長聘心驚膽戰。
那是人的慘叫聲!
一具黑衣人的屍體從不遠處的高崖上墜下,發出一聲悶響。
緊接著又是一具,腦袋撞地,腦漿四迸。
第三具屍體滾落,沿著山路墜進了山崖之中。
長聘沒有說話,也沒有大聲喝問是什麼人,只安靜地駐馬山路上,等候對方現身。
長聘背後的樹林響起細碎聲音,似乎有人要逃,然而又一道聲響從他的正前方延續到身後,伴隨著一聲悶哼。
接著,則是第四具屍體從灌木叢中摔了出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鄭彥?”長聘道。
一個男人終於從樹林裡現身,卻是身著藍黑兩色武士服的郎俊俠。
“原來是烏洛侯大人。”長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