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過得十分漫長,清早回城,傍晚入宮,入夜答卷,不知不覺,已是四更。
李衍秋更是疲憊,早朝時與群臣鬥智鬥勇,退朝後又足足折騰了一天,他疲憊地靠著,彼此便安靜地對視,誰也沒有開口。
外頭仍下著雨,這雨鋪天蓋地,伴著風聲敲打在窗上。
“什麼聲音?”李衍秋被岔開了心神,緩緩道。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段嶺答道。
李衍秋忍不住笑了起來,悠然嘆了口氣。
段嶺知道李衍秋興許已朝武獨問清了自己的來歷,身世、年紀、婚否……倒是一時再生不出別的問題了。
“卷子是你寫的?”李衍秋問。
“是,陛下。”段嶺答道,心想當然是自己寫的,還有誰會幫我考試不成。
“你的文章,令我想起一個人。”李衍秋說。
“是陛下的朋友麼?”段嶺問。
李衍秋答道:“他惜字如金,從來不寫文章,不過有些話,他也說過,譬如說‘行於大道,唯施是畏’<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段嶺知道眼下雖遷都江州,仍暗流洶湧,稍有不慎,大陳經營多年的基業就將傾塌,李衍秋是以壓力甚大,一國重任,都壓在了他的身上。據此看來,牧曠達的存在,確實是李家的一枚定心丸。
內有良相,而外無悍將,眼前這江山,最大的憂患,仍是在對外上。段嶺相信牧曠達有能力穩定局勢,只要給他至多三年時間,江州便會被牢牢集權,抓在中央的手中。至於最後掌握權力的是牧家,還是李家,就不一定了。
“當今天下盛世昇平。”段嶺答道,“陛下輕徭薄賦,百姓期待安居樂業,縱一時有水患,定不久長,陛下大可不必擔憂。”
“不錯。”李衍秋答道,“最大的憂患,還是在於北方。”
李衍秋將段嶺的卷子放到一旁,又道:“明珠之光,終不蒙塵。你的卷子,朕已閱過,為公平起見,仍交予閱卷官先評,方可服天下。朕問完了,你退下吧,順便傳武獨進來。”
段嶺便推門出去,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對話,不知為什麼,心裡卻異常平靜,這次正式的見面,彷彿讓他安定下來。叔父與父親,這兩兄弟彷彿都有著奇異的本事,無論天翻地覆,都能淡然視之,跟在他們的身邊,哪怕天塌下來,也絲毫不懼。
武獨與段嶺對視,便推門進去。段嶺在外頭等著,看了鄭彥一眼,鄭彥卻若有所思,抬頭看著廊下滴落的水滴。段嶺一顆心都在御書房中的武獨身上,聽見李衍秋的聲音不大,彷彿在交代什麼,武獨只偶爾低聲答“是”。這次的談話未持續多久,李衍秋便道:“你退下吧。”
武獨這才出來,朝鄭彥略一點頭,帶著段嶺離開。
“他問了你什麼?”段嶺問。
武獨站在廊下,抖開蓑衣,給段嶺穿上,答道:“他問我,是否找到了鎮山河的線索……”
突然間武獨止住了話頭,剎那轉頭,發現了什麼。
“走。”武獨說。
武獨牽起段嶺的手,與他一步跨出御花園後,幾步轉入皇宮,進入兩座建築中的狹縫裡,時而讓段嶺走在他身側,時而讓段嶺走到他身後,又不時回頭看兩側牆壁高處。
這一次連段嶺也看見了,一個身影從隔牆頂閃過。
出宮時,暴雨的積水已沒到了奔霄膝蓋處,武獨先讓段嶺上馬,調轉馬頭,以背脊擋住宮牆高處對後宮門牆壁的射程。
“駕!”武獨一抖馬韁,奔霄在水中穿行,如一艘劃破黑暗,通往彼岸的船。
相府依舊燈火通明,回來的第一天便發生了這麼多事,兩人*地回到家裡,水已經漫到房裡來了,今天一整天都沒在家,段嶺本來打著瞌睡,一看這模樣,瞬間就精神了。
奔霄在馬廄裡沒地方趴,也不能睡覺,只好站著。
武獨上前清理案上的行李,段嶺問:“剛剛跟蹤咱們的是什麼人?”
“影隊的。”武獨答道,“膽子太大了,要不是下雨天,又與你在一起,定要教他們好看。”
段嶺知道蔡閆已經開始設法對付自己了,今天只是跟蹤,也許是為了探他們的虛實,接下來說不定要採取明目張膽的手段<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陛下朝你說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