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恍惚起來。
“陛下。”王衍走了過來,輕聲說道:“臣聞王者愛人,恤其飢寒之苦。今河南諸縣,道饉相望;洛京內外,黎人艱食;公卿百官,慮乏糧祿;中軍將士,困於飢疫。”
說到這裡,王衍臉上浮現出悲天憫人的神色。
天子司馬熾聽得煩憂,肚子又咕咕叫了一聲。
王衍似未所覺,繼續說道:“王者之御天下也,當不吝爵祿,無疑臣下,如此則家邦用寧,上下交感——”
“夠了!”司馬熾聽不下去,冷笑道:“伱不就是想讓朕準了那份名單麼?說那麼多作甚。”
王衍聞言,卻輕輕搖了搖頭,道:“陛下未體臣意,且稍安勿躁,讓臣娓娓道來。”
“百姓黎人也就罷了,百官、將士之糧餉卻削無可削。”
“削百官則百官棄洛陽而走。此皆國士也,若去得許昌,則許昌聲勢大增,宛如朝廷。”
“中軍將士就更不能削了。若乏食,則氣力大虧,士氣全無。臣聞王彌於弘農諸縣屯田練兵,日夜不輟。賊若攻來,誰來退敵?”
“陳公果有二心乎?臣不以為然。若有,早徑投匈奴去也,劉聰也得待以上賓之禮,親王唾手可得。”
“洛陽每臨危難,陳公皆奮揚義勇,提兵血戰。此謂霜雪之際,方見松筠之心,陛下何疑耶?名爵官位,授予有功將士,為國家選舉長才,此輩亦感念陛下恩德,豈不美哉?”
司馬熾餓得腦瓜子嗡嗡的,又聽得王衍聒噪,頓時受不住了,怒道:“前邊說得還有幾分道理,後面卻為邵勳張目。王夷甫,汝簪纓世族,卻巴巴地貼上一軍戶奴子,還要臉不?”
王衍頗有點唾面自乾的風範,聽得天子之語,立刻說道:“陛下既覺得有道理,為何不想辦法解決呢?在宮中種瓜栽菜,能濟得幾人?怕是連昭陽殿的妃嬪都養不活。陛下又日理萬機,勤勞案牘。減膳一餐,於龍體何益?長而久之,豈不令親者痛仇者快?”
“朕咽不下這口氣。”司馬熾怒道。
當聽聞邵勳率軍列於宛下,梁芬屈服的訊息時,簡直如晴天霹靂一般,將他劈了個外焦裡嫩。
梁芬居然不敢正面與邵勳對敵?他是怕了吧?他一定是怕了吧?
什麼保全天下元氣,簡直是狗屁。
天下元氣散盡了才好呢,給邵勳一個爛攤子,讓他發愁去。
百姓既不能為我所有,士人既不能為我所用,那麼還要士民做什麼?死不足惜!
總之他對梁芬很失望,失望透頂,甚至懷疑梁芬已經暗中投靠了邵勳。
今日他就會下旨,褫奪梁芬衛將軍之職。居然還有人舉他為司空?真是笑話。
若梁芬都能為司空,以後還有誰肯用心做事?
另外,有那麼一瞬間,他曾經動了廢后的念頭,最終還是有所顧慮,沒有付諸實施,但對梁蘭璧打罵一通是難免的——她罪有應得,要怪就怪梁芬吧。
反正他咽不下這口氣,同時更加惶恐。
他的所謂憤怒、冷笑,都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全感罷了。
“陛下可知,今日已有數人辭官。再往後拖,朝中幾無人可用矣。”王衍偷偷觀察了下司馬熾的表情,又加了把火,說道。
司馬熾一怔,辭官?
聽王衍的意思,好像朝官馬上就要跑光了一樣。
不過也不無可能啊,糧食不夠吃,還留在此地作甚?
他又煩躁了起來。
邵賊怎麼總能抓住他的命門?沒了百官擁戴,天子還算得了天子嗎?
“禁軍將士散逃者亦不計其數。”王衍繼續說道:“若有人逃往匈奴,具陳京中乏糧之事,陛下覺得匈奴大軍會不會殺過來?又有沒有勤王之師?”
司馬熾下意識一顫。
他不得不承認,王衍說得有幾分道理。
匈奴不來攻洛陽,純粹是因為有兩萬多禁軍將士存在,據城而守的話,未易攻取。
可如果守城將士吃不飽飯,士氣低落,天天有人逃亡的話,你覺得他們會不會來?
可能性是存在的,且還不小。
這個時候邵勳會來救他嗎?按理來說會的,但這種事能賭麼?
他發現自己似乎沒太多反抗的能力。
洛陽繼續捱餓,到最後公卿、百官、將士怨恨的可是自己啊。
“哼,些許小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司馬熾的肚子又咕咕叫了一聲,讓他的威風大打折扣,也讓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