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後,雙腿亦被鉸鏈困住,可他身姿是昂然的,甚至依舊能在那矍鑠的雙眸窺見昔日軍中第
一人的風采。
他沒有看皇帝,而是將目光投向殿內一人。
那人也看著他,她甚至已不記得多少年沒見過他了,模樣好像變了,鬢角又多了許多白絲,唯有那道朗笑始終迴盪在她心間,一如當年年少崢嶸。
文國公笑過之後,殿內有那麼一瞬的死寂,直到章老爺子蒼老的嗓音再次響起。
“我來替陛下解惑。”
“三十多年前的二月初二這一日晨,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娘娘每回月事將近便覺頭昏難受,這一日她照舊宣太醫看診,太醫院慣例,任何一位主子宣召,必須得有兩位太醫同行,二人交替把脈,商議開方子,並輪守熬藥,以杜絕任何迫害之事發生。”
“而這一日同行的恰恰是太醫院最負盛名的兩位老太醫,範院使與柳太醫。”
“依制,兩位太醫相繼給皇后把脈,這一把脈後,柳太醫臉色就變了。”
皇帝聽到這裡心下一沉,殿內上百雙視線灼灼盯著老爺子,老爺子目色幽幽瞥著皇后,彼時皇后已撲在十二王裴循跟前,緊緊摟住了兒子,眼珠無神似的沒有半分波動。
方才裴沐珩這一箭已將大臣喝退兩側,眼下大殿正中被空出來,僅僅只有他們母子二人。
章老爺子嗓音一沉,“因為柳太醫發現是喜脈。”
皇帝頓時兩眼一黑。
劉希文見狀顧不上震驚,飛快給他撫背順氣,徐雲棲怕他老人家有個好歹,趕忙上前用細銀針紮了皇帝幾處手脈,幫他穩住不斷翻湧的氣血。
皇帝緩過氣來後,目色陰森道,“說,你接著說!”
章老爺子說了一陣嗓音變得沙啞,他用力清了下嗓,接著道,
“陛下是否臨幸后妃,旁人不知,兩位太醫院的正副院使卻是曉得的,這下便知皇后這一胎暗藏玄機,柳太醫醫案寫在巳時初刻,死在午時三刻,這當中有足足一個時辰還多,到底發生了什麼,想必只有兩位太醫與皇后娘娘自個兒清楚了。”
裴循聽到這裡,已有了不妙的預感,他面色冷峭瞪著章老爺子,“你什麼意思?”
皇帝登時意識到了什麼,對著劉希文斷喝,“去,取太醫院檔案過來!”
這一點荀允和早有準備,以皇帝的名義著人在大內檔案閣,將這一日牽扯人員的醫案均取了來,因著那日柳太醫已死,關於皇后的醫案只有一份,正是範太醫所寫,上頭寥寥數語記載皇后是月事不適,這個時候劉希文突然想起了一樁讓他好奇的事。
二月初二明月公主薨逝,皇帝悲痛之至,壓根沒心思與妃子同房,一向淡漠內斂的皇后卻在隨後的二月初八邀請皇帝去坤寧宮用晚膳,也不知皇后在酒里加了什麼,皇帝喝完後便摟著皇后去了簾帳內。
這是逾矩的,事後皇帝覺得對不起女兒,為此吃齋整整一月。
再然後的二月二十五,範太醫診出皇后有孕。
同年十月初四,十二王裴循出生,而這一日也發生了一樁不小的禍事,皇后清晨被園中兔子
驚了駕,導致提前發動,於這一日誕下十二王裴循,不僅如此,是日大出血,差點丟了性命。()
從醫案記載來看,一切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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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循明顯察覺到章老爺子的弦外之音,咄咄逼人質問,
“老爺子,你是熙王府的姻親,為了讓熙王繼位無所不用其極,這上頭記載沒有任何破綻,你空口無憑,汙衊本王和母后,本王絕不饒了你!”
混淆皇室血脈,非同小可,便是皇帝也決不能輕易接受,
“證據呢!”
“你證據何在?”
“憑什麼以為十二王不是陛下親子?”
朝臣七嘴八舌責問。
他們倒不是為了維護十二王,他們維護的是大晉皇帝的臉面。
章老爺子緩緩笑出一聲,蒼茫的視線漸漸聚焦,最後落在徐雲棲身上,
“雲棲,你過來。”
徐雲棲本立在皇帝身側,聽了這話,目色浮現稍許茫然,隨後慢慢來到老爺子跟前。
老爺子朝她和藹地伸出手,“孩子,我臨走時交給你的金墜子呢。”
徐雲棲愣了下,立即從脖頸掏出一物,又解下鎖釦交給老爺子。
這是一個鏤空的金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