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京城一定有他不想也不敢見的人。
荀允和這番話給她帶來了更大的謎團。
外祖父到底揹負著怎樣的秘密?
她一定要找到他老人家,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想明白這些,徐雲棲復又抬起眼,看著面前的男人。
荀允和猩紅的雙眸沁著些恨意,如果章老當年不瞞著他,他也不至於與妻女分離多年,害他的囡囡和晴娘吃這麼多苦。
徐雲棲怔怔看了他片刻,面色慢慢變得淡然,她失笑道,
“荀大人,您大可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這些年,您一路高升,壯志得酬,身邊亦有子女承歡,並未真正失去什麼。”
眼看荀允和眼底的刺痛升騰,她接著道,
“您更不必覺得愧待我,我很好,你們走後,外祖父帶著我走遍大江南北,見過大好河山,懸壺濟世,俠義為民,我徐雲棲這輩子不曾因為任何人的缺席而虛度,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缺席而虛度,過去如此,往後亦是如此。”
少女眼底綴著閃爍的亮芒,晶瑩剔透,那一身雲淡風輕的氣質彷彿輕而易舉便能遇難成祥。
裴沐珩看著這樣的她,心房被狠狠擊了一下,身懷絕技便算了,性子大方從容也算了,悶聲不吭撬動整個朝堂,驚動三法司與聖上,完美無缺報仇雪恨,當你為她遭遇的一切生出同情甚至心疼,她卻如閒庭信步,將一切磨難視為磨鍊。
他忍不住再一次感慨,他到底娶了一位怎樣的妻子,她身上總是有解不完的謎團,他甚至很好奇,接下來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夜深了,雲棲,我送你回家。”
裴沐珩又在這時,看了一眼劉越。
劉越尚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比起方才荀允和這樁家務官司,徐雲棲是荀允和親生女兒一事,反而更加震動朝野,一旦這個訊息被世人所知,將要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劉越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情複雜看了一眼裴沐珩,朝荀允和拱手,
“荀大人,陛下還在奉天殿等著呢,既然一切已真相大白,您隨我入宮面聖吧。”
荀允和腳步灌了鉛,空洞的雙眸凝著徐雲棲,沒有半分挪動的意思。
裴沐珩只得先一步將徐雲棲牽下臺階,徐雲棲先吩咐秀娘,“你隨同蕭大人回去錄口供,”又與銀杏道,“你親自送她回府。”
這個“她”是誰,已不言而喻。
荀允和胸膛被狠狠一擂,修長的身影緊緊繃著,彷彿面前是萬丈深淵,彷彿有狂風席捲而來,欲將他吞噬。
人人鄙夷的熙王府三公子之妻是他最心愛的女兒。
她早就認出來了他,卻不動聲色。
她行醫被人詬病。
出身為人奚落。
她的爹在她四歲時死在進京趕考的路上。
她姓徐,她的母親改嫁給一名五品小官。
那個叫徐科的工部主事,他還見過,前不久壽宴那日,徐科擒著酒杯戰戰兢兢上前給他套近乎,只道與他是同鄉,原來是這樣的同鄉啊
荀允和的心彷彿被人狠狠往下拽了拽,天崩地裂的感覺。
劉越這廂回宮覆命,裴沐珩先送徐雲棲回府。
陰差陽錯他竟然還真就跟荀允和成了翁婿,若僅僅依著那樁案子,皇帝力保荀允和無疑,添了他這層關係,皇帝會如何處置荀允和便沒數了。
馬車沿著崎嶇的山路不緊不慢回程。
裴沐珩靜默不語。
徐雲棲察覺丈夫沉默地不同尋常。
車壁前方掛了一盞透明的琉璃燈,燈火隨著顛簸的車廂一晃一晃,裴沐珩修長的手指始終握著她不放,俊美的眉目卻緊緊蹙著,似在尋思什麼。
徐雲棲今日所為,痛快淋漓,唯一對不住的便是他這個丈夫。
換作過去,她定說一句,合則聚不合則分,可如今面對這個說出“婚姻是承諾是不離不棄”的男人,徐雲棲便做不到那般隨意,隨意是對他的不尊重,她誠懇與他道歉,
“今日之事我瞞了你,對不住了。”
裴沐珩為她驚豔之餘,心疼之餘,心裡是不好受的。
這段時日朝夕相處,夜夜共枕,她有無數機會告訴他前因後果哪怕分毫,但她沒有,她將他瞞的嚴嚴實實,將他摒棄在所有佈局之外。
可他現在不想與她論這些。
他側過眸來,語氣依舊保持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