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母女報仇後,便回到江陵,先是好好安葬了屍首,隨後開始四處尋你外祖父,雲棲你知道的,你外祖父一直不待見我,成婚當日都不曾露面,那麼多年也就你出生時老人家現身一次,往後再也不見蹤影。”
“你們母女倆出了這麼大事,我便是拼了命也得告訴他老人家,可惜他老人家就跟憑空消失似的,杳無音信,就在我絕望之際,一個陰沉的傍晚,他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荀允和永遠不會忘記那是開春後的一日晚邊,他獨自一人坐在秀水村光禿禿的山頂思慕妻兒,忽然聽見一道悲絕的哭嗓迴盪在山間,辨出是章老,他立即奔下山,“岳丈!”
下了坡便見章老爺子猙獰地立在妻女的墳冢前,渾身道袍飛舞,那眼神似要將他生剝活吞,
“你怎麼有臉喊我岳丈?”
荀允和撲跪在他跟前,
“岳丈,晴娘和囡囡被歹人害死了,是女婿之過,您要殺要剮,任憑處置。”
章老氣得一腳將他踢開一丈遠,復又衝上前揪住他衣裳將他提了起來,逼近他蒼白的眉目喝道,
“荀羽,我早就警告過你,你若想娶晴娘,便安安分分在附近當一教書先生,你若心存大志,便早早棄了她離去,你偏不聽,如今惹出大禍,你滿意了吧?”
彼時的他心若死灰,懊悔不及,任憑章老打罵絕不還口。
章老罵了一陣,將他扔開,負手立在墓前,不再看他,
“即日起,你改名換姓,離開荊州,永遠不要回來,你重新娶妻生子,不許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晴娘與雲棲半字,不許叫人知道你曾有一妻,名喚章晴娘。”
荀允和說到這裡,嘴裡泣出一喋血,“我怎麼可能答應,我讓他老人家殺了我,替你們母女倆贖罪。”
“章老反而被這話惹怒,又是一腳將我踢開。”荀允和大概是嗓音過於幹癢,說到此處猛咳了幾聲,撐著一側的牆壁直不起腰來。
銀杏吃驚望著他,“然後呢?”
荀允和閉著眼喘著氣斷斷續續回道,“然後他以死相逼發了瘋似的朝我吼,只道若我不肯答應他,他便將母女倆墳掘出來,讓她們永不安生。”
他重新抬起眸,痛苦地看著徐雲棲,
“雲棲,當年是不是你外祖將你們藏了起來,他老人家定是怕我再惹來殺身之禍,遂逼我發了毒誓,讓我離開荊州?”
徐雲棲沒有答他,而是慢慢轉過身來,眯起眼迎上他的目光,“你是什麼時候見到我外祖父的?”
荀允和道,“秀水村出事三個月後。”
徐雲棲眉尖緊蹙。
秀水村事發當日她為大雨所救,在地窖裡躲了大概半個時辰,外祖父便把她抱走了。也正是因為那一日,外頭傳言父親攀了高枝離開了荊州,也有人說父親死在進京的路上,母親章氏不肯相信,將她託付給隔壁的胖嬸,便隻身揹著個行囊往縣衙去尋父親。
可惜母親半路遭遇官兵封山,摔下山坡,被無意間經過徐科所救。而胖妞胖嬸陰差陽錯替她們葬送了性命。
外祖父帶著她沒多久便將母親尋到。
算算日子,荀允和見到外祖父時,母親已被徐科接去了幾百裡外的洪湖縣,她被外祖父帶著住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村。
明明她和母親活著,外祖父卻非要逼著荀允和離開,目的僅僅是為了防止荀允和再次招惹是非嗎?
那個時候荀允和在州府已取得不俗的成績,荀允和最後一次回家就告訴母親,再過兩月他便可攜她們母女進京趕考。
換作過去,她也一定與荀允和一般,認定外祖父對荀允和心灰意冷,堅決拆散她們一家三口,可如今她卻不這麼認為。
當時她哭得有多厲害呀,日日夜夜鬧著要爹爹,粉嘟嘟的面頰一下子瘦脫形,外祖父那麼心疼她,又怎麼可能忍心看著她受罪。
只含著淚日日夜夜抱著她哄,一遍又一遍跟她說“對不起”,直到她長大。
不僅是荀允和,對著徐伯伯他亦是如此。
回想與外祖父走南闖北這些年,每每到一處地兒,外祖父便換了個姓,今日姓張,明日姓劉,官府的地兒他絕不去,也一再告訴她,無論誰問她師承何人,絕不許據實已告。
他彷彿在躲什麼人?
他彷彿在害怕什麼?
聯絡外祖父神秘地出現在京郊,至今杳無蹤跡。
徐雲棲忽然意識到,外祖父忌憚的不是荀允和這個
人,他更忌憚的是進京,是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