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珩回到書房,關於子嗣的愁緒也很快扔開,既然他們夫妻身子康健,懷孩子只待時日。
回京四日,到今日為止,終於把積累的公務處理完畢。
大晉有一個衙門名喚通政司,通政司司上傳下達之職,每日各地摺子均從通政司送入司禮監,司禮監過目後分門別類送去內閣,內閣大員票擬後再返回司禮監披紅,披紅的摺子要麼由內閣發放各部,要麼由通政司傳達四海。
除此之外,通政司也時常將朝中要務透過邸報的形式抄送各州縣,張貼於州府衙門外,欲供人覽閱,同時,各地郡縣也有邸報透過通政司送往京城。
朝中三品以上官吏均有權從通政司預覽邸報,裴沐珩亦然,除此之外,他也有些私人渠道獲取更詳細更有針對性的邸報,此刻暗衛王凡便把一日的邸報送來他案前。
裴沐珩閱過之後,對局勢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秦王地位江河日下,裴循已然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在朝中擁躉極多。
給皇帝做棋子制衡裴循?
裴沐珩逃不過,卻也不能任由人擺佈。
十二叔顯然要對他下手,如何把這個局做好,應對得當甚至反戈一擊,尚需細細思量。
裴沐珩修長的身子陷在圈椅裡,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點在額心,以他對十二叔的瞭解,一定會盡最大可能抓住熙王府最大的弱點,一擊必殺,讓熙王府毫無招架之力。
熙王府最大的弱點便是父親。
那麼十二叔的把柄又是什麼?
裴沐珩自然而然想起去年的通州一案,當初他莫名收到了一封求救信,信中言明通州糧倉以次充好,就在他遣人趕赴通州時,糧倉發生大火,證據被毀得乾乾淨淨,最先他以為是幕後主使為掩蓋換糧真相不得已為之,但後面事情的走向讓他改變了看法。
糧倉起火後,太子斂財一案遮不住了,朝廷很快遣派人手前往通州,案情大白於天下,太子無處可遁,等太子被廢后,緊接著又利用陳明山賣官鬻爵一案將火燒到秦王身上。
這是個一箭雙鵰的妙計。
他當初自然也在暗中推波助瀾,但通州糧倉那把火,如果他沒猜錯,鐵定是十二叔所為。
如果火是十二叔所放,又是何人將信送給他?
又為什麼偏偏選定他呢?
這至今是一個未解之謎。
大理寺少卿劉越是裴沐珩安插在朝中的棋子,也是通州一案的主審官,離京之前,裴沐珩將那封求救信交予劉越,讓劉越查到十二叔縱火的證據,也不知有無眉目。
“劉越府邸你去過了嗎?”裴沐珩抬眸問王凡。
王凡這時將一個香囊從兜裡取下交給他,
“去過了,那封信劉大人又送回來了,糧倉發生大火後,當日值守的官員與守衛均被處死,涉案的運糧河工全部被髮配去營州充軍,劉大人想了法子核對了每個人的字跡指紋,可惜依然沒找到那個人。”
“充軍?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裴沐珩問。
王凡答道,“案發後那些河工最先全部被扣留在通州府衙的牢獄,太子被廢后,那些人就被送去了營州。”
裴沐珩直覺不太對勁,“設法去查一查,充軍這條指令是何人所下?”
“遵命!”
裴沐珩從香囊裡取出那份舊信,正要開啟瞧,這時廊廡外傳來黃維細沉的嗓音,
“少奶奶是來探望三爺的嗎?”
徐雲棲輕柔的腔調隔著雨霧傳來,
“我有事尋三爺,三爺在忙嗎?”
徐雲棲何時主動來過書房,裴沐珩恐黃維怠慢她,不假思索揚聲,“黃維,將夫人請進來。”
哪怕裴沐珩不吩咐,黃維也不會攔人,夫妻二人感情黃維是看在眼裡的,立即點頭哈腰將人送進來,王凡朝徐雲棲施一禮,便退了出去。
徐雲棲披著氅衣,扶著博古架繞了進來。
“三爺我沒打攪你吧。”她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裴沐珩起身迎她,示意她在對面羅漢床上坐下。
徐雲棲解開披風,裴沐珩接過替她擱在屏風處,回眸問她,“冷嗎?”
徐雲棲心裡藏著事,哪顧得上冷,遂搖頭,裴沐珩還是不放心,揚聲喚黃維去取炭盆來,陪著她在羅漢床另一側坐下。
徐雲棲解了披風才發覺書房有些冷,裴沐珩瞧見她抱了抱胳膊,抬手將她雙手牽過來,握的嚴嚴實實,“外頭在下雨,你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