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是個豔陽天,萬里無雲,大雁盤飛。
烏泱泱的人群摩肩接踵沿著石階往青山寺山門攀去。青山寺坐落在京城東南面的佛陀山半山腰,此地群山環繞,松柏蒼翠,景色怡然,青山寺起先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和尚廟,前朝末年,先帝起勢時,此地佛光綻現,半空浮現七彩祥雲,是為祥兆,先帝登基後,親自給青山寺提匾,賞賜附近百畝田地供奉寺內佛陀,從此青山寺香火漸盛,取代大相國寺成為北地佛門之首。
一百零八石階從山腳一路延伸至山門,但凡來青山寺求佛者,均在此地下轎,徒步上山,方顯誠心。
等到徐雲棲接了母親趕來山腳,便見前方山路花團錦簇,人煙綿絕不休,章氏立在車轅上皺了眉,“這得猴年馬月才能上山?”
徐雲棲笑著安撫,“咱們不急,大不了在此住一夜。”
章氏不習慣在外夜宿,只是既然來了,也不能打道回府,念著佛祖在上,章氏很快拂去心頭雜念,立即下了車,誠心誠意往上爬階。
章氏身子骨比不得徐雲棲,走了一段便氣喘吁吁,母女等人只能走一截歇一截,好不容易進了山門,方知寺內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想在天黑之前求到送子符恐難了。
進了山門,又爬了一段石階,方到大雄寶殿,寶殿前方的寬坪被堵了個水洩不通,母女倆正愁出路,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嫂嫂,這邊來!”
徐雲棲循聲望去,只見寬坪東南角處有一座簷亭,簷亭內也擠滿了官宦女眷,裴沐珊便坐在美人靠給二人招呼,手中還搖著一面小扇。
徐雲棲與章氏邁過去,裴沐珊立即過來朝章氏行晚輩禮。
章氏不敢受方要回禮,又被裴沐珊攔住了,“您是嫂嫂的親孃,便如同我的長輩,豈有長輩給晚輩見禮的規矩。”不待章氏回駁,她又滿臉喪氣與徐雲棲道,
“嫂嫂,咱們來晚了,今年人比往年還多,王府小廝趕到此處排隊時,前頭已有百來號人,聽聞前日便有人來守著了,”裴沐珊欲哭無淚,“大嫂已安排好了客院,嫂嫂扶著嬸嬸先去歇著吧,等到咱們了再過來。”
明遠大師給人看相有個規矩,佛祖面前眾生平等,無論貴賤皆要列隊等候,因著這一處,沒有人不服他,秦王府的令牌都不管用,甭說熙王府。
女兒莽莽撞撞,徐雲棲看著不諳世事,熙王妃不放心遣了謝氏來幫襯,謝氏果然能幹,早早便安排好了客院,供諸人午歇。
一行人繞過大雄寶殿來到青山寺西面的客院,徐雲棲陪著章氏在院子裡歇著,裴沐珊帶著蕭芙去後山賞花,每過一個時辰便遣人去大雄寶殿瞧瞧動靜,眼看到了未時還沒輪到王府,裴沐珊便改了主意,回來與徐雲棲商議,
“嫂嫂,今日是你生辰,咱們就別耗在這了,乾脆下山先去街市,明日再來。”
章氏難得拿定一回主意,“不成,每年生辰就這一日,碰巧又撞見明遠大師看相,可見是棲兒的緣分,咱們
再等等,哪怕入了夜也是成的。”
裴沐珊不好拒絕章氏,遂去隔壁尋長嫂謝韻怡,請她安排夜宿。
徐雲棲這邊的動靜均被眼線彙報給荀夫人,青山寺住持很給新任首輔夫人面子,特意給她闢了一間佛室,荀夫人心煩意亂,一直捏著佛珠不停唸經,老嬤嬤得了訊息過來告訴她,
“一切皆在預料當中,等天色一暗,咱們便可動手了。”
荀夫人心裡還是不太踏實,睜開眼看著她,“奶孃,我還是怕怕容易露餡,這裡可不是江陵一個小山村,她又是郡王妃的身份,那裴沐珩一定會查。”
老嬤嬤面色陰沉,“老奴已安排好,一定萬無一失。”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老嬤嬤先是截住她的話,隨後又撫著她雙肩,深深凝望她,面帶哽咽道,“倘若不慎被發覺,也有老奴頂著,小姐,不瞞您說,這一回老奴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所有事都由老奴來承擔,絕不牽連您和小小姐。”
荀夫人聞言頓時大驚,手中佛珠一滑,砸落在地,“這怎麼行?”
老嬤嬤伸手將荀夫人抱入懷裡,淚如雨下,“小姐,老太太死的早,您是老奴一手帶大的,老奴心裡拿您當親女兒一樣待,當年在京城,您也是天之嬌女般的存在,後來老太爺被貶,回了荊州,您堂堂翰林院副貳的女兒,看上他一個小小書生,他竟然不識好歹,老奴替您委屈”
“委曲求全這麼多年,豈能在最風光的時候被那對母女壞了事,老奴活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