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三九伏天,荀夫人卻彷彿置身冰窖,連著嘴唇也有些泛烏。
老嬤嬤立在一旁狠狠掐了她一把,低聲提醒,
“生辰日子不同,僅憑這一點,她斷不出來。”
荀夫人稍稍緩過一口氣,萬幸當年荀羽改名時連帶將生辰也改了,否則僅憑姓荀,同樣出身荊州,又是一樣的生辰日子,那章氏保不準就是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說來她也很好奇,荀允和明明視妻女為命,當年又怎會與過去一刀兩斷?
荀夫人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慢慢露出笑容,“快些去將人迎進來。”
在場的夫人也都看出荀夫人的不對,只當荀夫人忌諱那裴沐珩的妻子徐氏,不曾往旁處想。
“說來是個什麼樣的人家,才能放任女兒去學醫?”有夫人忍不住奚落。
“只有小門小戶才能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
荀夫人聞言慌忙阻止,“來者是客,可休得再提這些。”
心裡想那徐雲棲可是荀府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荀雲棲的牌位如今還在祠堂供著呢。
眾人只道荀夫人胸懷雅量云云。
荀家宅院並不開闊,正院上房容不得這麼多人,荀夫人便將花廳裝扮一番,將客人引至此處招待,花廳四周垂下綠枝藤蔓,角落裡擱些冰盆,有丫鬟立在一側拿著大蒲扇不停扇風,廳內倒也涼快。
眾人不覺荀府狹仄,只道荀允和兩袖清風,景緻別有意趣。
徐雲棲和母親章氏便在這時進了垂花廳。眾人視線均落在母女身上,在場的李氏立即起身相迎,往自己旁邊指,
“三弟妹,我給你和徐夫人留了地兒呢。”
荀夫人忍不住打量章氏這張臉,這是她氏,當年那場大火濃煙滾滾,她只瞧見一少婦從屋子裡衝出來,朝那帶著銀鐲的孩兒奔去,理所當然便認定是章氏和徐雲棲,哪知陰差陽錯,殺錯了人。
章氏那張臉無疑是美的,眉梢柔軟,頗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清麗,論容貌氣質,她比不得荀允和風華絕代,鄉里出生,也定沒什麼才華,不知荀允和為何將這樣一個女人銘刻在心,荀夫人自認處處壓章氏一頭,腰桿便挺直了些。
再瞧徐雲棲,因著相貌更肖父親,兼採父母之長,容色反而越發熾豔。
不等章氏上前,荀夫人主動朝二人欠身,“驚動郡王妃與徐夫人,實在慚愧,二位請落座。”
荀夫人這番舉動,落在旁人眼裡便是大氣端莊。
章氏依舊介意對方女兒覬覦女婿,對荀夫人沒多大興趣,只隨意回了一禮便坐下了。
李氏近來與徐雲棲十分熱絡,對著章氏也噓寒問暖,好不容易等李氏被手帕交尋去,章氏這才得空和徐雲棲閒聊,
“下月十五便是你的生辰,王府可打算給你過?”
徐雲棲搖搖頭,“我不打算過。”
章氏便以為王府怠慢女兒,露出不滿,“若你爹爹在世你
們父女倆的生辰定是要大辦一場”
徐雲棲出生那一日,恰恰是荀羽的生辰,他一直以來將女兒視為上蒼給他最好的禮物,如珠似玉疼著,翻了三日詩書給她取名“雲棲”,盼她如雲鷹一般廣闊翱翔,不忍喚大名,整日囡囡囡囡喊,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養成徐雲棲無法無天的樣子。
再看眼前這心如止水,雲淡風輕的女兒,章氏紅了眼。
少頃,荀夫人又迎進來幾名貴客,竟是文國公夫人與她的女兒文如玉,文如玉雖外嫁成國公府,平日卻常隨母親出行。
她一來席間就更熱鬧了,幾乎與人人都能攀上話茬,對著徐雲棲也很熟稔地問,“珊珊怎麼沒來?”
世人常將燕貴妃,文如玉和裴沐珊視為老中少三代最負盛名的大小姐,三人才貌出眾,性情相似,是各自同齡中的佼佼者,晚輩中燕貴妃最喜文如玉,文如玉又最愛裴沐珊,裴沐珊不來,文如玉便覺少了幾分興致。
徐雲棲未作答,李氏先回上話,“蕭家今日也有宴席,珊珊去了那邊。”
文如玉便明白過來。
荀夫人這邊心驚膽戰吩咐人守好垂花門,絕不給荀允和見到章氏和徐雲棲的機會。
須臾,大家坐著嘮了一會兒嗑,聽得垂花門外傳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文如玉隱約聽到丈夫的聲音,頓生疑惑,這時,一婆子慌慌張張從外頭邁入垂花廳,來到文如玉跟前道,
“太太,方才咱們國公爺下車賀壽時,被一女子纏上了,如今正在府前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