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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內的桌案上,小巧玲瓏的羊脂玉九龍香爐內,龍涎香裊裊上升,滿室馨香清靜,落針可聞。
陌影坐在茶几旁的高背椅上,捧著丫鬟剛送進來的熱茶,坐的脊背有些僵。
見百里玹夜在案前批閱奏摺,忙碌地頭也沒空抬似地,絕美的側顏,冷如寒冰,那股寒氣,透了心背。
她張口欲言,門板卻恰巧被推開……
百里玹夜擱下筆,她只得低頭喝茶,眼角餘光注意到,進來的人,一身黑袍,那袍子邊角上,血汙斑駁。
抬頭看了眼,見是薩爾,又不動聲色地低下頭。
百里玹夜接了紙,淡漠地掃了一眼,就擺手示意薩爾出去。
薩爾轉身之際,淡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陌影分明嗅得出,他那眼神裡,還有幾分憎恨。
門板關上,她無聲籲出一口氣,一頭霧水地看向百里玹夜手上那張紙,心頭更如壓了一塊巨石。
“是不是薩爾給鳳頤嚴刑逼供了?都是我的錯,那鋪子是我的,促銷的點子,也是我想的,父王他失戀又和離,家裡缺銀子,所以我……”
“你在明月錢莊存了不少錢,為何不取用?”
“你不知道嗎?在暖兒出生之後,你一直沒來,我便下了決心,和你斷絕一切關係,把所有的積蓄都取出來,建了孤兒院。”
百里玹夜俯視紙上的字,波瀾無驚,猶疑微怔。
想到一雙兒女,想到女兒出生時的境況,想到自己曾經的孤絕閉塞的愚蠢,對她不辭而別的怒,因她對自己無半分依賴的憎恨,這才稍減了幾分。
所幸她對他沒有依賴的習慣,否則,再遇到同樣的境況,恐怕會再也邁不過去。
他抬頭,視線不著痕跡,掃過那一身潔淨如雪的銀紋白袍,心裡刺痛地厲害。
除了,那店鋪裡,擺了一束藍色妖姬。
此刻的她,一身尋常女子的簡單裝扮,尋不到半分與他相戀過的痕跡。
“你若需要,可以對朕開口。”
“你差點為我送了命,我怎有臉要你的錢?你拿自己的命,賠我父王和母親的兒子,我們可沒有命,賠你的母親。”
“朕沒有要你們賠償什麼?”
“可我心裡過意不去<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陌影擱下茶盅,又轉回頭來,視線落在他下巴暗青的鬍渣上,又不動聲色地轉開。“我親眼看到,你是為復仇才走到這一步的。”
“朕還沒有休妻!”
“就算我出嫁了,也有權利帶著孩子回孃家吧?我父王現在很痛苦,需要我多陪伴幾日。”
回孃家,女人總是有這樣理直氣壯的理由!
他無奈地點頭,隨手又抽過一本奏摺,負氣地翻開,卻一個字也看不進。
鼻尖上繞著她馥郁的香氣,眼前所有的字,幻化成她的眉眼,事關國事的冷僻字眼,似流淌開的奇苦思戀……
聽到桌前衣袂悉索拖曳,他抬眼看過去,就見那雪白的倩影,已經俯首雙膝跪地。
“涉嫌詐欺的是陌影,陛下怎麼怪陌影都可以,怎麼罰陌影都可以,但求不要牽累無辜。”
百里玹夜啞然良久。
看樣子,她是完全不知道,太皇太后重傷的事。
他當即把桌上那張紙揉成了一團,握在掌心裡,不禁暗惱自己的多疑。
上一次懷疑,她再也不碰那些梅花袍,若她知曉這紙上的內容,不知又要如何心涼。
“提拉米蘇的味道不錯。”說話間,他掌心裡真氣暗湧,紙團成了粉末。
陌影跪在桌前,訝然抬眸,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不是要查店鋪嗎?
他吃過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昨兒早上銷售一空,半點糕點沫子都沒有剩下,他是怎麼吃到的?
他垂眸,避開她疑惑地視線,繼續看摺子。
“你的糕點,值那個價。所以,鳳頤剛剛已經無罪釋放。”
“哦。”
“起來吧。”
她鬆了一口氣,心咚咚咚咚地亂了節奏,整個人暈陶陶地站起身來,身姿不穩地一晃,就……跌了一下。
眼前一股冷風呼嘯,她腰身就被穩穩地攬住,尚未抬頭,頭頂上就傳來一聲嗔怒,“怎連站都站不穩?”
她低著頭,忙抬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