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至大寧,洪承疇便病倒了。 大寧,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可苛河套。 這裡是地勢平坦,水草豐美,是絕佳的放牧之地,距離九邊最近的盧龍塞還有八百多里。 清軍進勢如風,入關已成定局。 但作為多爾袞目前的首席軍策謀士,洪承疇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他從崇禎皇帝得到的命令是可盡心為多爾袞謀劃,務要令之生疑。 可以說,清軍的進軍路線都出自洪承疇的設計。而到目前,清軍能獲得如此大成功的最大功臣就是他洪承疇。 但清軍越成功,洪承疇就越忐忑。他的心情很複雜,他是心向崇禎皇帝的,但他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天下大勢在滿清。 完全投靠滿清,洪承疇想過。投靠他們,他一身的才華可以完全施展開來,最重要的是不會有性命之憂。 松山城破後,看著曹變蛟、王廷臣,邱民仰等人因不屈而被殺,洪承疇歷來堅持的忠君報國的信念在那一刻就徹底崩塌了。他怕死,怕的要命,害怕頭身分離,害怕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但洪承疇又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淪為異族的爪牙,從而留下千古罵名。因而在崇禎皇帝派人聯絡他時,他沒有選擇直接告發。 在猶豫中,洪承疇暫時選擇了聽從崇禎皇帝的命令,因為崇禎皇帝並沒有讓他實際做什麼事情。 但現在他發現大明情勢一日不如一日,突然害怕起來,之前替崇禎皇帝做的那點事很可能在將來成為索自己命的繩索。 洪承疇輕咳了兩聲,下定決心,若崇禎皇帝再派人來,自己就直接逮了那人,然後把之送給多爾袞。 這樣,才可以保命。 車外傳來多爾袞的聲音,“洪先生怎麼樣了,好點了沒?” 洪承疇騰的起身,掀開車簾。看到多爾袞,作勢要下跪行禮,“攝,攝政王,不知您來了,臣有罪。” 多爾袞上前扶住他道:“洪先生,你身體不好,就不必多禮了。” 洪承疇面露感動,“謝攝政王。” 幾個親兵上前,扶洪承疇下車,在胡凳上坐下。 范文程笑道:“洪先生,今日無風,正可曬曬太陽,有益於身體恢復。” 洪承疇抱拳致謝,“多謝範學士提醒。” 多爾袞坐在那裡,沉默了半晌,問道:“洪先生,本王有事問你。” 洪承疇連忙道:“攝政王請言,臣知無不言。” 多爾袞點了點頭,問道:“你是崇禎皇帝一路提拔上去的,應該對他的為人十分熟悉吧!” 洪承疇明顯愣了一下,“攝政王何意?” 多爾袞從地上取了一碗酒,一飲而盡,“給本王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洪承疇眉頭緊皺,不知多爾袞何意。 多爾袞笑道:“就隨便說說,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洪承疇想了片刻,說道:“那是崇禎元年,賊軍蜂起,陝北大亂,三邊總兵楊鶴奉命撫賊。臣當時只是一參政,率鄉勇數百人解韓城之圍,斬殺賊軍三百人,俘虜上千人。因而名聲大噪,得天子召見。” 洪承疇陷入回憶中,“臣記得當時大明皇帝剛滿十七歲,便剷除魏閹,天下皆稱聖君。而其英姿勃發,有改天換地之志……” 洪承疇從他見崇禎皇帝的第一面講起,講到了他自己的一路高升,講到了崇禎皇帝對待百官的態度,講到崇禎皇帝的處事風格,講到了崇禎皇帝面對大事時的諸多決策。 這段時間持續了近兩個時辰,期間多爾袞偶爾發問,其他的大部分時候都是洪承疇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看天色已晚,多爾袞止住洪承疇,“洪先生,依你對崇禎皇帝的瞭解,他可能放棄京師,孤身南下嗎?” 洪承疇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攝政王,崇禎皇帝為人聰慧,明晰時勢,但他顧忌名聲,猜忌心重。即使其明知京師難守,恐怕短時間內也難以下定決心,更不用說孤身南下。” 多爾袞笑了笑,“看來洪先生也不是完全瞭解這位大明天子。也或許,最近經過了太多變故,讓這位大明天子也徹底改變了。” 洪承疇愣了一下,“攝政王何意?” 范文程笑著道:“洪先生,兩日前,大明皇帝攜勳貴、士民六萬人出京,意欲南下。” 洪承疇頓時呆立當場,“這,這怎麼可能?” 多爾袞站起來道:“訊息確定為真。博洛已經帶人過去了,按時間推算,目前應該到了。” 多爾袞轉向洪承疇,淡淡笑道:“洪先生,你說,這次我們有沒有可能逮個大明天子回來?” 盧龍城外,吳三桂騎馬揚刀,高聲喊道:“天子南下,要我等前去護駕,眼前小鬼擋道,不滅之難以西行。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都給本候上,踏平盧龍城,活捉阿濟格。” 山呼海嘯聲中,將士齊聲高喊,“踏平盧龍城,活捉阿濟格。” 阿濟格站到城頭,聽到他們的喊聲,咧了咧嘴,“呵,當了半個月的縮頭烏龜,這吳三桂終於敢出來了。” 在阿濟格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的將領冷聲道:“英親王,我去將吳三桂給您擒回來。” 阿濟格笑著點了點頭,“去吧!鰲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