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越來越少,張世宏喊來李牧:“李兄,只待今日將糧種借出,便可去見老大人,稟報此事,也算是做個了結。”
李牧笑道:“了結?糧種借出去,只是第一步,日後如何耕種,如何護苗,如何澆灌,來年到底能有多少收成,樁樁件件,哪一樣不是你的事情?你想要了結?怕是三年五載,了結不了!”
張世宏嘆道:“以前只看到做官威風,現在自己當了官,卻發現,為官一任,當真辛苦。
東邊發了水,西邊著了火,都要我來出面。耕種收穫,旱澇疫病,倒要想辦法應對,一天到晚,勞累不堪。怪不得那多貪官汙吏,在任上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卻原來當一個好官這般難!”
李牧道:“如此亂世,想當好官,難難難!”
張世宏道:“小弟既然當了,那就努力為之,我這聖賢書,豈能白讀?盡心竭力,全力以赴便是。”
李牧點頭:“張兄能有如此想法,也不枉人間一場。”
兩人正說話間,李牧忽然抬頭看向門外。
他們兩人此時正坐在糧倉大院之內,大院內有一株棗樹,衙役將一張大桌子擺在了樹下,他們兩人坐在桌子兩端,監督百姓前來領取糧種,隨時處理突發情況。
此時院內災民三三兩兩,糧種也已然不多,原本堆積如山的糧種,也幾乎全都被領走了,整個院子空蕩了許多。
在李牧看向門外時,只見院門處走來了一名拄著柺杖的老人。
這老人光著腦門,頭上沒有半根毛髮,但又不是僧人,身穿藍布衣衫,滿臉皺紋,連光光的頭皮上都是皺紋,嘴角兩撇鼠須都已經成了純白之色,渾身上下,暮氣沉沉,簡直老的不能看。
老掉牙,老掉牙,這老者老的不但沒了牙,更是彎腰駝背,咳嗽連連。
這老人拄著柺杖,一步一喘,走一步,歇一下,走一步,歇一下,從院外大門口,走到李牧身前,足足用了好幾分鐘,便是烏龜都要比他跑的快。
“兩位小哥兒,這裡是不是可以領取糧種?”
這光頭老者,聳著肩膀,向前探出腦袋,兩個綠豆小眼看向李牧和張世宏:“俺們家中一向無糧,餓了好幾年了,餓的小老兒頭昏眼花,走路都顫。小哥兒,我能否在這裡領取點種子,好回去後,趕快種點糧食,免得一家老小,幾個朋友,都被餓死。”
“你餓了好幾年?”
張世宏啞然失笑:“老人家,你是餓了好幾天吧?不要著急,我們這裡還有不少乾糧,你先吃一點,等有力氣了,只要你是寶明縣和清河縣的人,本官便給你二十斤糧種,讓你耕種。”
“還……還得是清河縣的人?不是人行不行?”
老者面有難色:“我等在清河縣生活了幾百年,從不曾上過戶籍。這糧種,沒有戶籍,難道就不能領取麼?”
張世宏看了這老者一眼,面露驚容:“你不是人?”
老者老老實實道:“俺們是附近妖修,做事一向本分,從未殺傷人命。俺們平日裡自己也開闢荒地,種點糧食,足以果腹。但是這幾年,年頭不好,絕了收成,只能閉關,辟穀食氣。我餓了三年,忽然被餓醒了,幾個孩子也餓的奄奄一息,怕是不成了。”
他對張世宏道:“我本想下山搬運點糧食,卻不料這清河縣竟然有大儒現身,因此不敢造次。見這裡有糧種可以領取,因此特來領取一份糧種,好種下糧食,餵養我幾個孩兒。”
張世宏聞言,臉上變色,扭頭看向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