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漫漫長夜,漫長歲月裡,赤毛婆婆對於蚊蟲的忍受是驚人的。黑子無法想像,一個老人,竟有如此的定力。在她的精神空間裡,已經沒有了苦痛,她是活在人間的仙哪!
赤毛婆婆家裡好像沒有床。
在黑子的記憶中,赤毛婆婆家裡沒有床。
她是不用床的。
她除了在鄉村的道路上行走,就是盤腿坐在蒲團上。她睡也是坐著。她睡著的時候安詳極了,雙手是合十的,這不是佛,是什麼。
黑子還小的時候,他會效仿赤毛婆婆的樣子,晚上睡覺不放蚊帳,讓蚊蟲在身上叮咬著。不一會,他身上就奇癢無比,他渾身抓撓著,抓得紅一塊紫一塊,還抓出了一條條血道道。他想,他怎麼也無法忍受蚊蟲的叮咬,他不明白赤毛婆婆為什麼能做得到。
有時,他盤腿坐在那裡,想學赤毛婆婆的睡相。不一會,他的雙腿就麻木了,他怎麼也睡不著,只好放棄。
更讓黑子不可置信的是,赤毛婆婆竟然不怕寒冷。
她在最嚴寒的冬天,也只是穿著一件單衣和一雙布鞋。
她拄著柺杖在冬天凜冽的風中行走的時候,風把她寬大的衣褲吹得鼓起來,那單衣單褲像是一層枯樹的皮,根本就起不了禦寒的作用,可赤毛婆婆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她行走在凜冽的風中和行走在春風裡沒有什麼兩樣。
黑子相信,赤毛婆婆身上有種神秘的東西在貫穿著她的一生。這一點,黑子深信不疑。啞巴大叔去世的前一天,黑子來到赤毛婆婆家裡。赤毛婆婆對黑子說:“黑子,你啞巴大叔要去了。”黑子很奇怪,啞巴大叔好好的,他怎會去呢。
他問道:“不可能吧?”
赤毛婆婆就不說話了,她只是不停地念念有詞。她不會阻止啞巴大叔去死,一切好像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事。赤毛婆婆對鄉村裡發生的死亡事件似乎充耳不聞,她從不過問什麼事情,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啞巴大叔把碧蓮送回去之後,黑子去找過赤毛婆婆,她無動於衷。
黑子想,赤毛婆婆和啞巴大叔那麼親近,只要赤毛婆婆勸一下啞巴大叔,啞巴大叔肯定會回心轉意把碧蓮接回來的。
黑子對赤毛婆婆說:“赤毛婆婆,啞巴大叔把碧蓮送回河背村了。你勸勸他吧,把碧蓮接回來,碧蓮怪可憐的。”
赤毛婆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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