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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過去一刻,陸府後宅,月橋花院,瑣窗朱戶。
陸象行從京郊大營趕回府中,腳步輕快。
今夜的情緒較往日不同,他說不上來,只是胸口悶悶的,有種火熱充盈的膨滿之感,只消想到後宅裡住著嬌憨媚態、如春半桃花般可親可憐的尾雲公主,胸口便愈來愈熱。
一種心情難說,催使著他,長腿加快了幾步,徑直地步向寢屋。
他腦海裡所想的,尾雲公主大抵會向從前那般,直直地朝著他奔過來,用她那柔漾在春風裡的柳枝般的纖細雙臂,環繞住他的腰,再用水杏子般的美眸,輕快閃爍、宜嗔宜喜地望住自己。
接著,便是一聲柔柔婉轉的“夫君”,從唇齒間跌宕而出。
然而事實與他所想,不說一致,竟然大相徑庭。
陸象行怔然,只見尾雲公主抱著熏籠,伏在羅漢床靠南窗的那側沿角,好像在出神。
分明聽到他的動靜,她卻懶得抬頭,更倦怠看他一眼。
陸象行胸口砰砰一跳,好像不曾見過她冷臉淡漠的模樣,失了傾慕之色,一股冷豔勿近之感,卻猝然冒出頭。
“秋氏,”陸象行走了過去,停在床畔,低低喚她,“我回了。你在想什麼?”
蠻蠻想,他回了就回了嘛,又不是什麼稀奇事,搞這個陣仗作甚麼,還來看她這個填房。
哦,說到填房,蠻蠻怒了,唰一下便抬起了腦殼,冷冷瞪向陸象行。
把陸象行看得心驚,暗忖她是否還在為他沒有如約出現在擊鞠場上而生氣,也是,那件事才過去了一日,只怕沒那麼容易善了。
尾雲公主生起氣來,也是有幾分氣勢的,居然眼神頗見凌厲,與她以往的乖順倇孌不同。
但,依然煞是可愛。
蠻蠻冷冷道:“你不必和我假惺惺了,我都知道了。阿蘭的事,大將軍,你原來有一個妻子,是不是?”
陸象行怎麼也沒想到,尾雲公主起始第一句,便是要質詢,關於阿蘭的事。
他一瞬陷入沉吟。
當然,這件事在陸府上下均不是秘密,連陛下和太后也有所耳聞。
陸象行也並未打算瞞著蠻蠻。
只是蠻蠻問出“阿蘭”的名字時,他眼神中那股趨之不及的熱意退散了。
蠻蠻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皺了眉宇,那種態度,就如第一次見面,他對她莫名其妙的仇視。
蠻蠻哆嗦了下,垂眸不再看他:“你真的有一個亡妻。”
陸象行壓住眉梢,沉鬱之色浮上眼尾:“是誰告訴你的?”
真相是真相,但防不住,有心之人在其中搗鬼、挑唆。
“我聽中原人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別管我是從哪裡聽見的,”蠻蠻垂著亮麗的眸子,擺擺手指,“你這樣激動,那看來是真的了。”
陸象行陳述事實:“我沒激動。”
蠻蠻無所謂這些末節,抱住熏籠,臉蛋貼上竹篾,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熱氣燻上來的那股灼痛感了,半晌,澀然地勾起了嘴唇,露出一抹嘲笑來。
“沒激動就沒激動,你激動什麼。”
“……”
蠻蠻又道:“你既然有一位夫人了,當初,你應該跟我說的。至少婚書裡,你不能寫你沒有妻妾。死掉的妻,也是妻。”
尾雲國人對生死沒有忌諱,信嘴談來,並不覺有礙。
可落在陸象行耳朵裡……
落在陸象行耳中,他們兄妹是尾雲國的掌權者,阿蘭正是死在那場不義之戰裡。
她是死了,但用不著秋氏一遍遍地提醒,他失去了阿蘭。
陸象行倏然間眼眸變得冷銳:“婚事是太后所逼,婚書更不是我寫,你總不會認為,是我要娶你。”
的確。但蠻蠻哪能心甘,她偏過臉來,望向他:“可是,是你進了青廬,和我拜了堂的!”
陸象行佩服這對主僕,一對睜眼瞎。
冷嘲一聲,他屈膝上前,一把攥住了蠻蠻雪白細嫩的腕子,虎目瞪來,嚇得蠻蠻花容失色,心跳急促。
“你這麼眼拙,看不出當日與你在青廬你拜堂的陸象行,不過是一個傀儡麼!”
那時,他在宮中吃了一杯酒,陛下在那酒水裡放了蒙汗藥,陸象行出了宮便昏昏欲睡,但當時要藥量還不足以讓他昏睡,接著便有人朝著他的腦後打了一棍,他不過是被人押解著才上了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