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耿院長打電話給我,要我帶董柳去一趟。放下電話我身子籟籟直抖,有這麼好的事,又這麼快?董柳回來我對她說了,兩人興奮得一夜沒睡著,又耽心是白高興一場。第二天一上班就去了省人民醫院,走到耿院長辦公室門口,剛一推門耿院長就站了起來。他這一站我知道好事來了。耿院長說:“省人民醫院是全省衛生系統的重中之重,對人才的需求很迫切啊,編制當然很緊張,但只要是工作需要,真正的人才我們還是要抓住的。小柳子你回去寫個報告給史院長請求調動,我們總不好到史院長手中去挖人吧。只要他一批,你馬上過來,這邊的崗位,到老幹科怎麼樣?老頭子們脾氣都有那麼大,需要你這個董一針啊!來第二針的護士被他們罵得哭也是常有的事,你去了也減輕我一點壓力吧。”董柳一個勁點頭說:“好,好。”出了醫院門,她抬頭望著天,眼淚在眼眶中被冬天的太陽照得發亮。突然她用力吸一口氣,哭了。�
那兩天董柳整天唸叨著沈姨的好處,連我也覺得沈姨很好很好,說到底,還是馬廳長很好很好。我說:“大人物是講人情的,我們以前誤會了他們。”只是我們對他們的好處,實在夠不上一個如此之大的回報。這些年來我對馬廳長積了一肚子的怨氣,毒惡的腹謗不說,怪話在尹玉娥那裡也說了不少。奇怪得很,這多年的怨氣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人不能沒有良心啊!又想起沈姨那天不跟我們多說,並不是生氣,而是想給董柳一個驚喜,也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興奮之中我心中一個聲音在提醒自己:“丟給你一塊骨頭,你尾巴就搖得歡呀!平時是沒有辦法才做出一種姿態,現在可是真的從心裡搖起來了!”我對自己有些失望,可是人總得活吧,誰願意拿自己的一生去賭?堅守什麼什麼,說一說寫一寫是可以的,真的去實行那玩笑就開得太大了。在這個時代,心靈的理由還能夠成為一種充分的依據嗎?我苦笑一聲,把一口想象出來的唾沫朝自己吐去,嘆一聲氣,又傻嘿嘿地笑了。�
董柳無論如何忍不住要去沈姨家一趟,我故意說:“人家是為了自己看病方便才調你的,你以為是真感情吧,還去磕頭謝恩吧!”她說:“真感情假感情事情是真的,我就認這個真!磕頭磕得上是你的福氣。吊兩句官腔送你出門,你說事情沒辦成我不走?”董柳說得實在,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事情辦了就是真!辦了就建立了關係,就有了默契,一切都在不言中,無需多說。這也是遊戲規則,我們到這個份上自然明白,也按規則辦事。我說:“那我們乾脆拜年一起去。”董柳說:“那時候人家高朋滿坐,你插得上話?”我想想也是,我還有幾句話要說呢。於是想送點什麼東西才好,想來想去竟想不出,一點靈感都沒有。去問晏老師,他說:“你要看對面是誰,他要你的東西?他少了什麼?提著東西進門,那好看嗎?一副動機不純的神態,動機不純啊。”我想想也是,這天晚上就空著一雙手去了。�
走到門口我的心有點跳,董柳牽著一波,倒沒一點緊張。我把左手往臉上一抹,算是戴上了面具,心裡沉著了些。保姆開了門,沈姨在看電視,連聲喊:“小柳子,小柳子。”倒也不提調動的事。董柳走上去拉著她的手,話還沒說出來,鼻子就一抽一抽的了。沈姨說:“小柳子高興的事你還哭什麼。”渺渺出來了,很大方地牽了一波的手,帶他去看自己的鋼琴。我見了馬廳長不在家,有點失望,也坐了下來。我說:“沈姨你要是知道董柳她這幾天怎麼惦念著你就好了,她半夜醒來還要把沈姨沈姨這兩個字念幾遍,想了好多年的事,做夢一樣實現了,她都不相信,剛才走在路上還問我是不是真的。她都哭過好幾回了。”我仰起頭,學著董柳哭的樣子。沈姨說:“我交待耿院長給你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地方,他把你放哪裡了?”董柳說:“老幹病室,要再好也沒有了。”又說:“下次沈姨有什麼事直管叫我,白天叫白天到,半夜叫半夜到,別的不會,打針還是會的。哪怕守三天三夜,五天五夜……”我說:“沈姨家也不能老有人病吧。”我左右瞟了幾眼,沈姨說:“老馬在書房裡審閱什麼檔案。他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工作,我看他有一天會被拖垮的,二甲三甲也不是那麼容易甲的。什麼時候他把這副重擔甩了就好了。”我說:“馬廳長是工作第一,你看我們省裡衛生系統這幾年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他的事業心不是一般的強。全省衛生系統十幾萬人,夠他操心的。”沈姨抱怨說:“總要留點時間給家裡人吧。”董柳說:“全省幾千萬人的健康,都是操心的物件,哪裡只有十幾萬人。”沈姨說:“省裡部裡指標壓下來,上面的人只知道要資料。哪裡知道下面的人要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