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廳裡,我寫了報告給了藥政處,建議保留鹿鳴橋一家,理由是管理較好,交通也方便。黃處長看了我的報告說:“馬塘鋪的情況那麼差?”下午他又打電話把我叫了去,說:“大為啊,你這份材料資料的準確性有沒有把握?”我說:“我和丁小槐一家一家地看,哪個攤位有問題,是幾號攤位,賣什麼假藥,都寫得清清楚楚,問題絕對沒有。”他說:“有人反映你有些地方看得粗,有些地方看得細,採集資料就可能不那麼準。”丁小槐背後說什麼了?很明顯黃處長是想保住馬塘鋪,丁小槐就順著杆子爬上去了。我說:“誰說我的資料不準,叫他來站在我面前說!我想他也不敢!”他說:“這些材料廳裡做參考,個別地方去複查也是可能的。”出了門我心裡憋得痛,丁小槐是什麼東西?指鹿為馬!是鹿是馬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願意它是鹿呢還是馬?哪怕上面不說什麼吧,也要鑽到他心裡去替他把事情想好處理好。事實都跟著大人物的意願走,權力真它媽的是個好東西!我還要講良心,我他媽的真沒有用啊!�
後來聽說又有三個點複查了,其中就有馬塘鋪。我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心裡卻冷了半截。世界上的事,擺在那裡一清二楚,居然還可以另有說法!太荒謬了,太滑稽了,太可怕了,不可能!可我再怎麼說不可能,這都是事實。怎麼樣?沒有辦法。稍微使我感到安慰的是,鹿鳴橋市場還是沒有被砍掉。�
有天下棋時我忍不住把這件事給晏之鶴說了,他盯了我足有半分鐘,突然說:“你怎麼敢跟我講這些事,你知道我跟誰誰是什麼關係?轉個彎就到誰誰耳朵裡去了。”我大吃一驚,一種恐怖的窒息扼住了我,血都湧到頭上來了。他又笑了說:“我看你也沒比誰的頭腦中缺根弦。”我說:“人都那麼聰明還該留點道理給世界來講吧,不然世界也太可憐了。”他輕聲一笑說:“道理?那是你講的東西?”我說:“道理就是道理,誰講它還是道理。”他輕笑一聲說:“當頭炮!”
9、看看這幾個中國人吧
馬廳長要去安南地區檢查工作,把我和丁小槐帶去了。這樣我知道晏一鶴並沒有去彙報什麼。到安南已是晚上七點多鐘。車開到衛生局,我說:“不會沒人吧?”大徐說:“有人沒人要看是誰來了,你來了那就沒有人了,今天到半夜都會有人。”到二樓辦公室,果然有人,而且是六個人。見了馬廳長,殷局長說:“等得我們好苦,廳長!算著您最遲五點鐘到的,七點還沒到,我們心裡都那麼緊緊揪著,不敢往壞處想。”丁小槐說:“馬廳長在豐源作了一個精彩的演講,就耽誤了。”說著順勢站到馬廳長身邊,擋住了我。馬廳長說:“這是小池。”把我叫上來,“北京中醫學院的研究生,我把他留在廳裡了。”殷局長使勁和我握手,又跟丁小槐握手。丁小槐垂著眼不做聲。我想:“馬廳長的眼睛到底是雪亮的啊,你以為你想著要壓我就真的壓著了?”這握手一先一後,說起來不算個屁事,可在這個份上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吃了飯殷局長几個把我們送到神鹿賓館,反覆交待了經理,就去了。馬廳長是一個套間,另外兩個單間,丁小槐想一個人一間,大徐說:“誰不怕打鼾就跟我一間。”他打鼾是出了名的,有透過牆的力量,每次出來都不敢住馬廳長隔壁。丁小槐說:“只怕我也打鼾。”見他這樣不肯為別人考慮,我說:“那你們那個打鼾的住在一起,等於聽自己打鼾。”丁小槐說:“那還是徐師傅自己一間算了。”大徐去了,丁小槐把小紙箱開啟,是一個豆漿機,開始給馬廳長磨豆漿,一邊說:“馬廳長從來不喝豆粉衝的豆漿,口感不行。”丁小槐找地方煮豆漿去了,馬廳長洗完澡,到我們門口看了一下,我想著有什麼事,就跟了過去。馬廳長拿出圍棋說:“池大為聽說你也會幾下子?”我說:“也會那麼一點。”這時丁小槐端了熱豆漿進來,往桌上一放,順勢坐了下去說:“馬廳長今天再跟我下一盤指導棋,讓三子。”馬廳長說:“今天讓五子。”丁小槐說:“那我一定要贏一盤,大為看我贏呀。”又說:“我們跟馬廳長下棋,那是李鬼碰見了李逵。”下著棋馬廳長隨口說:“忘記帶襪子來換了。”丁小槐說:“我這就去買一雙來。”卻看著我。我說:“我下去看看?”回來說:“到處都關門了。”這時丁小槐已輸了一盤,還要下一盤,我就回房去了。�
很晚了丁小槐才回來,端個盆子出去了,好一會還沒進來。熱水瓶裡沒水了,我端了杯子去開啟水,看見丁小槐站在樓道盡頭的電水爐邊,見了我想擋住什麼似的。我一眼看見電水爐上烤著兩雙襪子,知道他把馬廳長的襪子洗了在烤乾。我裝著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