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去看看沈姨,也不至於這麼慘。”我說:“我沒認為自己慘,中醫學會的工作還單純些,還可以名正言順地看書。”她說:“大為你這樣安慰自己那是騙自己。誰不知道離領導近的地方什麼都有,遠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別人往中間擠都擠不進,你在中間還沒站穩,被擠出來了。”我不高興說:“領導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憑什麼叫我靠近他?他怎麼不來靠近我?”她說:“天天坐皇冠是一個人,病死了沒人抬也是一個人,這都是你看到的,一個人跟一個人是一回事?”我說:“要我做丁小槐那副嘴臉,我做不出。要我那樣還不如宰雞似的一刀把我宰了。我血管裡流的血都跟他不同,你要我把血換掉?說句大話我有那一份高貴,放不下那個架子。”她說:“有水平的人不要做那副嘴臉,但總要不動聲色地體會了意圖順著去想去做,想達到目標不付出那是不可能的。說到高貴,這個世界只有一種高貴,上去了不高貴也是高貴,下來了高貴了也是不高貴,高貴不高貴要看現實,不能看自己的感覺,你說呢?”聽了她的話我心裡涼了半截,高貴不高貴竟可以如此現實而庸俗?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它病了嗎?照這麼說起來,屈原司馬遷陶潛杜甫曹雪芹們一生潦倒,倒是沒什麼高貴可言了?她要帶我去見沈姨,把這件事挽回來。我說:“我又要起身去尋那把砍排骨的刀了。”她堅持要我去,我偏不去。她說:“大為你要看清形勢的嚴峻性,人一挫就是幾年,幾年以後還有機會輪到你?”我說:“我去了立馬就有機會我也不去。”她一跺腳說:“才知道世界上還有你這種人!”我說:“我就是這種人,你要改變我,那不可能,我自己都改變不了自己,除非到醫院動手術把我的血全部換了。”她說:“會有人給你動手術的,到時候別人不換你自己也會換,不過那時候就太晚了,看你這一輩子怎麼辦?”不再說話,把身子移到遠一點的石頭上,望著我。我也望著她,卻不動。這樣對望了有半個小時,她站起來說:“我去了。”我的頭似搖似點地動了動。她說:“大為,你要小心。”就轉身走了。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
19、大隱隱於市
在中醫學會一晃就是四五年,我結了婚,生了個男孩,就這點變化。
妻子董柳是在市衛生系統的聯歡會上認識的。那天在市青年宮舉行的聯歡會,有好幾百人參加。首先是馬廳長講了話,接著是市局的梁局長,然後表演節目,跳舞。沒想到衛生系統有這麼多漂亮姑娘,男青年卻偏少。我跟好幾個漂亮姑娘跳了舞,好久沒有過這樣的的感覺了。在人叢中我看到了屈文琴,她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們交換了一個注目禮。從她的眼神中我讀出了一種意味,難道我這麼走過去邀她跳一支舞,就覆水能收?我怕自己領會錯了,再似乎是不經意地望過去,還是那一種眼光。我沒有找到讀懂的感覺。我體會一下自己的心情,也並沒有走過去的衝動,再瞟一眼那目光越發曖昧起來。等我跟幾個姑娘跳了舞,那目光中的意味就完全消失了。我覺得老要交換注目禮挺彆扭的,就在下一支舞曲終了的時候,坐到舞廳的另一端去了。�這樣我注意到了董柳,她就坐在我身邊。有兩支舞曲沒人邀她,我就替她感到緊張,好好的一個姑娘,安安靜靜的,怎麼被冷落了?她那安靜的神態讓我心中動了一動。也許今天漂亮姑娘太多,一個個都裝飾得色彩飛揚,這姑娘她吧,似乎沒有刻意打扮,就被忽略了。我帶著同情心邀她跳舞,我感到自己有這種責任。她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馬上站了起來說:“我,我不太會跳。”她這種神態點燃了我的一種感覺。別的女孩子你去邀她,她還要裝作猶豫一下,慢吞吞站起來,讓你站在那裡等著來證明她的價值。眼前這個女孩讓我感到了淳樸,絲毫沒有自戀性的驕傲。我說:“會不會走路,會走路就會跳舞。”其實她跳得還可以,我說:“是北京舞蹈學院畢業的嗎?”她羞羞地一笑說:“別拿我開玩笑好嗎?”我們一連跳了幾曲,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放棄了與那些色彩飛揚的姑娘跳的機會,似乎是對那種帶有誇張意味的刻意裝束有了一點反感。比起那些姑娘由裝著傳達出來的極度自信,我更欣賞眼前這個姑娘的含蓄。談話中我知道了她叫董柳,從衛校畢業已經四年,在市五醫院當護士。跳著舞我看見屈文琴在和馬廳長講話,接下來又跳舞,我馬上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走過去邀她。人還是那個人,不能幻想她會有所改變。舞會結束的時候,我招招手對董柳說了聲“再見”,就離開了。�
回到宿舍我老是想著董柳的事,想向自己問一個為什麼時,卻說不出道理,心裡有個鬼在蹲著似的。說起來她比許小曼就差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