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如果他能夠照樣痛打年齡比他大身量比他高的孩子,還有重賞。老頭兒究竟認為打架有什麼好處,我們很難說。他恍惚覺得男孩子多打打架,以後做人就經得起風霜,學得蠻橫霸道,也是一件有用的本領。不知多少年來,英國孩子就受到這樣的教育。孩子們中間流行種種壞習氣,像欺侮弱小,待人殘暴,不講公道;然而為這些惡習氣辯護的,甚至於稱揚它們的,何止千萬?喬治打敗了託非少爺,又受到爺爺讚賞,十分得意,當然還想多制服幾個人。有一天,他穿了一套花哨透頂的新衣服,神氣活現的在聖·潘克拉斯附近散步,一個麵包店裡的學徒說了幾句尖酸的話譏笑他的打扮,尊貴的小爺登時發起脾氣來,拉下上身的漂亮外套遞給他的朋友(這位朋友就是拖德少爺,住在勒塞爾廣場的大可蘭街,是奧斯本股分公司裡一個小股東的兒子)——他拉下外套遞給他的朋友,準備把麵包店學徒痛打一頓。無奈這一回情勢不利,喬傑反叫那學徒打了。他回家的當兒,真可憐,一隻眼睛給打青了,漂亮的襯衫皺邊上灑滿了斑斑點點的血跡,全是他自己的小鼻子裡流出來的。他告訴祖父說他剛和一個大力士交過手。後來在白朗浦頓,他也說起這次打架的情形,講了一大篇很不可靠的話,把他可憐的母親嚇得心驚膽戰。
住在勒塞爾廣場可蘭街的小拖德是喬治少爺的好朋友,非常崇拜他。他們兩人都喜歡畫戲臺上常見的腳色,都愛吃太妃糖和覆盆子甜餅。冬天沒有風雪的日子,他們一塊兒在親王公園和海德公園的曲池上溜冰。奧斯本因為他們愛看戲,特地命令喬治少爺的貼身傭人羅生帶他們去,三個人一起坐在後廳,舒服得了不得。
這位先生陪著兩個孩子,把倫敦城裡的大戲院都走遍了。從特魯瑞戲院到撒特拉威爾斯戲院,戲子的名字他們統統知道。不但如此,他們自己也常常演戲給拖德家裡的人和他們的小朋友看。他們有硬紙板搭成的戲臺,還有惠斯脫有名的演員們幫忙。他們的聽差羅生做人很大方,只要手裡有錢,往往在看完戲以後請兩位少爺吃牡蠣,還請他們喝甜酒——彷彿是人家臨睡之前喝一杯的樣子。當然,喬治小少爺感激羅生帶頭兒尋歡作樂,他自己使錢又散漫,羅生得的好處也不會少的。
奧斯本先生自己做衣服只請個市中心的裁縫,可是打扮孫子的時候,就嫌市中心的和霍爾朋的裁縫沒有本事,特地從倫敦西城叫了一個有名的高手裁縫來,並且告訴他做衣服的時候不必省錢。岡特衣街的吳爾息先生奉了奧斯本先生的命令,挖空心思,給孩子做了許多式樣花哨的褲子、背心、上衣。就算整個學校裡全是花花公子,這些衣服也夠他們穿的了。喬傑有專為晚上宴會穿的白背心,普通宴會穿的絲絨背心,還有披肩式的梳妝衣,做得十分精緻,這些東西簡直不像小孩兒的打扮。他天天吃晚飯之前一定要換衣服,他祖父說他:“活脫兒是個西城的大爺。”家裡專門撥了一個傭人伺候他,服侍他穿衣服,每逢他打鈴的時候跑上去答應,他有信來的當兒用銀盤子託給他。
吃過早飯,喬傑就像成年人似的坐在飯廳的圈椅裡面看《晨報》。傭人們瞧他那麼少年老成,都覺得有趣,說道:“你聽聽,他已經會賭神罰誓的罵人啦!”他們裡頭有記得他父親喬治上尉的,說他“跟他爹像得脫了個影兒似的”。他有的時候蠻橫霸道,有的時候馬馬虎虎,常常開口罵人,一刻都不安靜,有了他,屋裡就熱鬧了。
附近有一個學究,開了個私館教教孩子。他登廣告說:“本校為有志攻讀大學,參加議院或是研究神學、法學、醫學的貴族子弟做好準備工作。本校和一般舊式教育機構大不相同,避免戕害兒童身心的體罰制度。校內環境幽雅高尚,生活舒適,充滿了家庭的溫暖。”勃魯姆斯白萊區赫德路的勞倫斯·維爾牧師(他又是貝亞愛格思伯爵的私人牧師)就用這種方法來招徠學生。
私人牧師和他太太兩人孜孜不倦的登廣告和鑽營,所以家裡總有一兩個寄宿生。這些學生出的學費很不少,大家公認環境是再舒服也沒有了。寄宿生裡頭有一個是西印度群島來的,向來沒有家屬來看望他。他長得又肥又大,黃黑麵皮,頭髮亂蓬蓬的活像羊毛,一股子闊少爺的氣派。還有一個粗粗笨笨的大孩子,已經二十三歲了;他以前沒有受過好好的教育,維爾夫婦答應將來想法子把他介紹到上流社會里去。還有兩個是東印度公司斑格爾上校的兒子。喬傑進學校的時候,他們四個已經寄宿在維爾太太高雅的家庭裡了。
喬傑和其他十幾個孩子一樣,是走讀生。早上,羅生先生陪著他上學。如果天氣好,到下午就騎著馬回家,後面有馬伕跟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