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不是很理解,但他也知道大明官場如今是什麼德行,知道如果一次性樹敵太多會有什麼麻煩。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表態:“大哥,你說該怎麼做吧。”
沈樹人摸了摸鼻子:“這些口供,應該都不假,但是,還不夠詳細,再稍微多問幾份,換些不同的角度——
比如,問問看,這些跟他們串通的江西豪紳裡面,有哪些原先是隻走湖廣黃州府、黃梅縣的縣前河商路的?又有哪些,是走南直隸安慶府、宿松縣的雷水、馬路河的?
然後,把那些只走了黃州縣前河、罪行相對較輕的留下,把那些同時走黃州縣前河、安慶雷水、罪行更重的統計一下。”
鄭成功畢竟年少還不懂陰謀,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裡面有什麼區別。
雖然,掌握的通匪商路數量多的人,肯定比通匪商路數量少的人,罪行要更重,但應該也不至於積累出質變吧?
但他也只有答應,表示今天就去加急拷打之前抓到那些藺養成細作,拿到大哥要的更詳細口供。
而只有沈樹人自己,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他也是剛才才臨時隨機應變,想到的打壓政敵的毒計。
現在,他作為僉都御史,距離正式加巡撫頭銜,只差一步之遙。
崇禎當初升他湖廣兵備僉事、僉都御史時,主要任務,就是確保徹底全滅大別山區的流賊,防止他們為害。所以才有了鄭成功過來堵截封鎖流賊的物資。
如今已經封鎖了兩個多月,從江西經湖廣給藺養成物資的通匪奸商,暗中摸排出好幾家。
難道,江西透過南直隸那邊、再轉到藺養成地盤上的奸商,就一家都沒有嘛?
顯然不可能。
江西是沒法直接抵達大別山區的,要跟大別山區的流賊溝通,只要從九江湖口鎮出了鄱陽湖口,往西拐就是湖廣,往東拐就是南直隸。
雖然從鄱陽湖口逆流到縣前河河口、或者從鄱陽湖口順流到雷水河口,都只有短短几十里地。
但這幾十裡,從法理上來說就能大做文章。
只要有通匪奸商透過了這幾十裡的長江江面、而監管部門沒抓到、將來被查出來,那就是重大的失職!
這說明南直隸那邊收厘金、徵關稅、緝私巡江的官員,上上下下都收了好處、有人該被問罪!
不然,為什麼江西走湖廣的都被鄭成功查了,江西走南直隸的卻一個案子都沒發?
這問題不能深想。
當問題沒暴露出來的時候,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一旦鄭成功這個刺頭把問題挑明瞭、放到光天化日之下曬著。
同行一對比,立刻就能襯托出南直隸那邊相關人員的無能、腐貪!
全靠同行襯托。
然後,沈樹人就能借著這次回南京,摟草打兔子,把南直隸與江西之間的江面巡查兵權、和厘金徵收的監管權,握在自己手中!
這事兒還真不是做不到,因為明末的“巡撫”官職能“撫”那幾個府,本來就不是嚴格按照省界的。
當初五年前史可法上任“安廬巡撫”或者俗稱“皖撫”的時候,實際上巡撫了南直隸境內的“安廬池太”四個府,外加江西最北邊的九江府,因為朝廷認為這五個府都跟革左五營的流賊禍害區域有關聯。
如果現在賊情被評估得比較弱,當明年沈樹人接過這個曾經屬於史可法的巡撫位置時,還能不能把長江南岸的池州、太平府(蕪湖、馬鞍山,都在南京上游附近了)都納入自己的巡撫範圍,就不好說了。
畢竟沈樹人跟史可法不同,他起家的地盤在湖廣,如今依然以襄陽-武昌一線為核心勢力範圍。
如果升巡撫時,原有核心勢力範圍繼承不變,再給他加上長江以北的大別山區其他府,那地盤就已經不小了,作為一個巡撫的轄區完全夠格。再想把九江、池州、太平府也加上,沒點理由是很難做到的。
哪怕已經是崇禎十五年,官場極度糜爛、肯花錢就能辦很多事,你也得師出有名。
現在,鄭成功把蓋子接了,摟草打兔子,證明江西九江府、南直隸池州府,至少都有人通賊,還有人瀆職。
而且,沈樹人把手上的證據控制好,把那些罪人分化成兩波:
一波是同時在江西和湖廣交界、江西和南直隸交界,都有不法商路的。
另一波是隻在江西和湖廣交界有不法商路、沒能量撈到江西和南直隸交界去的。
沈樹人就只盯著第一波罪行更重的打、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