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武昌做官沒多久,府上幾個養娘水平還真就不行,平時排演的少數幾個唱本,也都是陳詞濫調。
方家原本的唱曲養娘班子,質量當然是不錯的,但那都跟著老爺夫人、留在江陵的巡撫衙門呢,方子翎也不可能為了找幾個唱本,往返跋涉千里。
她想了想,牛已經吹出去了,決定這事兒還是找卞玉京一起搭把手。
卞玉京雖然不是什麼頂級曲藝名家,但她姐妹李香君是當世南曲第一,陳圓圓則是當世崑曲第一,有的是資源可以找。卞玉京自己多年耳濡目染,多少肯定也懂點。
方子翎有沈樹人的口頭授權,也就扯著雞毛當令箭,第二天就登門找到了卞玉京。
卞玉京說是當了女冠,其實也是在家修行,也不穿道袍,說白了就是個女居士。她在武昌的住處,也是沈樹人給她找的,並不豪華寬敞,但也精緻典雅。
一處三進的小院子,垂花門內天井中都是竹林,外加小池塘和石桌石凳而已,看著很是淡泊名利。
方子翎第一次來,饒有興致地看了一圈,然後就擺起譜來:“卞姑娘,聽說你原本也是南曲大家,姐姐昨日得了沈撫臺吩咐,幫著《流賊論續》附會幾齣通俗的、讓不識字的人也能聽懂的唱本段子。
但我不會寫唱本,就想跟妹妹切磋一下,拿些文辭優美、傳唱較多的,先看個樣子。”
卞玉京什麼都不知道,聽方子翎說出這件事來,也是又驚訝又好奇又期待,同時還有一丁點失落。
三四天前,自己和方子翎明明都剛剛才到沈公子府上請教清談過,沈公子既然有想法,怎麼不交給自己辦,卻要去勞駕方小姐?
論曲藝唱本,自己怎麼也比方小姐強啊!實在不行自己還能請教香君姐姐呢,那可是天下南曲第一,懂得很深。
卞玉京不由暗忖:看來,這方小姐學問,果然有過人之處,才被沈公子如此賞識,自己那日那點表現,終究只是小聰明而已。
好在她也知道自己斤兩,一介無根浮萍一般的弱女子,有什麼好爭的,人家是大家閨秀,肯上門請教,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卞玉京想跟對方搞好關係,也就無有不允,先把自己收藏的唱本都毫無保留拿出來,
還親手泡了好茶來,請方子翎到靜室內上坐慢慢看,她去找一趟李香君陳圓圓,再弄點兒更好更全的唱本來。
武昌城本就不大,卞玉京修持的住所離巡撫衙門也不遠,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回來了,還抱了一大摞精品唱本。
方子翎跟卞玉京切磋著,就開始先試水練手,互相討論。
方子翎剛開始寫,難免不接地氣,卞玉京也委婉說了她幾句,讓她用詞別太雅,要讓普通人也儘量聽得懂。
方子翎乍一聽有些生氣,覺得卞玉京學問不如她、還有臉點撥。
頗像後世文學院研究生出身的科班寫手、在聽說網文寫手指手畫腳說她不接地氣、不夠小白文時,一般的不爽。
但沒過多久,方子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這次畢竟是奔著實用主義去的,雅了流賊將領哪聽得懂啊!
所以她就改弦更張,克服自己,越寫越俗,越寫越下里巴人、什麼段子都葷素不忌。
幾天之後,就拿出了最初的一兩折樣本,給沈樹人過目。沈樹人看後,還真就眼前一亮,吩咐家裡的家丁偷偷使錢往外散播。
所有用得上的唱本,都儘快活字印刷排版,弄個幾百份然後直接免費白送給襄陽、信陽、南陽那邊唱戲的、說書的。
再偷偷挑一些引流的班子,直接巡撫衙門暗中出錢讓他們演。
經過方子翎和卞玉京的切磋、開啟思路,最後拿上舞臺的戲文內容,已經比方子翎當時跟沈樹人說的更豐富數倍了。
也不再僅限於《流賊論續》涉及的歷史時段,連沒“續”的本經裡涉及的時事熱點,也都被改編了出來。
比如把“李自成如何設宴誘殺、摔杯為號幹掉羅汝才、馬守應。他具體收買了羅汝才馬守應手下哪些叛徒”,都描繪得活靈活現,還給每個叛徒都加上了有血有肉的人設,不亞於呂布的三姓家奴人設。
如此已經發生和尚未發生的事情一雜糅、真實人設和藝術人設一雜糅,七真三假摻著來,經過一段時間的傳播,只要傳到河南,絕對會讓相當一部分人思想混亂。
不到一個月時間,甚至其中一兩出有名的,連李自成自己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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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六千字一更,所以今天下午不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