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能躲的,不過正推著千斤重的石磙子,怕自己一鬆手旁邊的弟兄們撐不住、順坡脫手滾下去會壓死人。
被打了之後,他忍痛把石磙子側推到坡邊抵住,這才擼起袖子怒目而視。不過看到對方是軍官,他也不敢造次,只是怒視而已。
盧大頭被他看得不爽,也不覺得自己理虧,就上前爭辯:
“你這廝莫不是不服?老子打你還打錯了不成?天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道臺大人為了你們好,你們居然背後說人,不是大丈夫所為!”
王鐵錘啐了一口,大聲嚷嚷:“你要講道理咱就說個明白!”
兩人正在爭吵,忽然盧大頭後邊傳來一陣更響亮的喧譁聲,還有人吆喝清道,盧大頭回頭一看,正是道臺大人已經來了,還帶著宋協理——
這已經是沈樹人第三次來礦山視察,可見他非常重視自己提出的整改,稍微做出一點部署,隔兩天就要來看看效果。
盧大頭連忙上前請罪,表示自己開道、維持秩序的工作沒做好,請求責罰。
沈樹人和顏悅色地擺擺手,示意不妨事,就跟著盧大頭走到王鐵錘面前,就事論事地問:
“本官便是沈樹人,你們對本官要求的整頓,可有什麼不滿?但凡有道理,本官自會採納,何必背後說人,這可不是君子之道。”
左右幾百號礦工,都沒見過沈樹人,他們最多也就認識宋明德,聞言不由為王鐵錘捏了把汗,怕他被清算。
王鐵錘也是頭鐵,都到這份上了,他只是短暫腿肚子打轉了幾秒,就又不怕了,一咬牙說道:
“大人!咱不是不肯幹活!實在是這麼改太折騰了!礦坑裡原先也沒有路,咱就撿夠兩竹筐礦石,一根扁擔挑了,直接踩著旁邊的亂石坡上去了。
最多一兩百步,也就把礦石運到坑外平地上。路雖然險些,好歹夠快,監工要求咱每個時稱挑十擔,一天要挑夠五十擔,我這種力氣大的,三個時辰就做完了!
現在改了緩坡,不讓直接攀旁邊的亂石陡階,雖然說是將來可以推車,但走的都是盤陀路,繞整個礦坑三圈才到坡頂,加起來怕是要走兩裡地!這比原先遠了五倍不止!就算推車一次能運得多,比挑擔多好幾倍,也快不了多少!
我們已經估算過了,只有原先就氣力不濟、爬不上這陡坡、原本就得繞路的瘦子,整頓之後才能運得更多更快。我們這種身強力壯的,爬亂石堆如履平地,根本用不上!”
王鐵錘這番訴苦,外行人乍一聽不太容易明白。原來,古代的礦坑,旁邊的坡都是毫無整治的,直接就是一個天然的亂石堆,自然形成了一些臺階。
這種路很難走,但對於能挑著一兩百斤重擔爬臺階的壯漢來說,直接爬臺階出坑肯定快得多。
按照王鐵錘剛才說的礦工工作量,一天挑五十擔礦石,每擔是兩個筐,每筐只能裝一斗鐵礦石,一天就是十石、七千斤。
(注:鬥是容積單位,不是重量單位,所以密度大的東西不能裝太多。挑糧食一筐能挑五斗,大約七十斤,挑鐵礦石一斗就有七十明斤)
這個工作量,等效於後世一個快遞小哥,每天把七千斤貨物,從一幢沒有電梯的十層住宅樓樓底、分五十趟爬樓梯挑到樓頂。
對於擅長爬樓梯的壯漢,當然是走樓梯省時間,但對於體力不支的,當然走盤山路更安全。
沈樹人一下子就聽明白他們的訴求了,對於王鐵錘這種天賦異稟、體力強健如履平地的人而言,礦山運輸環境改良後,他確實沒佔到好處,還浪費了時間。
所以他也沒有怪罪對方,只是心平氣和地當著礦工們的面討論:“你這麼說,本官也不怪你,可你想過沒有,這礦山你,有你這樣體力筋肉的,能有幾人?
這亂石嶙峋的坑壁,說是有臺階可以踩,實際上誰知道穩當不穩當、會不會塌陷?我就問你,去年一年,爬坑壁挑擔運礦石的,摔死了幾人?另外,有沒有被活埋的?”
王鐵錘一下子被問住了,也不得不承認:“這就不是咱能知道的了,咱只管幹活!不過挖礦死人是常有的事兒,不摔死也有在礦洞裡塌了死的,每隔幾天不得死個把人!”
面對這個問題,還是旁邊負責管理工作的宋明德站了出來,他一看就是喜歡定量管理的理科人才,資料很充分:
“道臺大人,我知道,去年這光是爬坡運礦石,至少摔死了七八十個,這坑壁根本就沒人去加固,都是礦石開採後剩下的石頭、天然堆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最多爬坡的人多了,自己踩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