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呼倫城,安蘇就發現格日勒的臉上越來越凝重,他似乎在憂慮著什麼,也像在畏怯著什麼。
雖然他的神情還是一樣的平靜傲然,但眼底卻隱約透露出一絲猶疑。
他不尋常的反應不只安蘇發現了,就連阿忽利也有所察覺。
“將軍,你……”阿忽利試探地開口,“你心神不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格日勒知道自己露了痕跡,卻還嘴硬地否認,“沒事。”
“可是……”阿忽利好歹也跟了他好些年,哪會覷不出他的心情變化。
“我只是有點倦罷了。”見阿忽利還有疑慮,他隨口說道。
“倦!?”從他嘴裡聽到這個字,著實教阿忽利驚愕萬分。
格日勒點點頭,沉鬱的眼神飄向了遠方。“沙場征戰、刀口舐血的日子,誰不倦?”說著,他腴了阿忽利一記,問:“待統一大漠,你想做什麼?”
被他一問,阿忽利可怔住了,因為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想過。
格日勒撇唇一笑,“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將軍功績彪炳,日後除了當官還是當官,不是嗎?”阿忽利想也不想地直道。
聽完他的話,格日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不,我不想當官。”
“那將軍你……”
“我想放牧維生,不管世事。”
“將軍還年輕,怎會萌生隱退之意?”阿忽利不解地問。
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帶著心愛的女子自由放牧,然後生幾個孩子,不是很愜意嗎?”
心愛的女人?阿忽利猛地一怔。“將軍指的心愛女人不會是……『她』吧?”
他知道阿忽利說的是誰,而他也預設。
阿忽利神情一凝,“將軍到現在還相信她嗎?”
“我愛她,自然也得學著相信她。”他說。
“將軍難道不怕自己只是因為她長得像冷兒姑娘而一時情迷。”
“我喜歡她不是因為她像冷兒。”他語氣淡淡地說:“她有她自己的性情,和冷兒根本不一樣。”
阿忽利頓了頓,粗黑的眉毛又擰了起來。“將軍別怪阿忽利嘴快,我還是覺得她信不得,如果將軍太相信她,恐怕會鑄成大錯。”
“阿忽利,你跟隨我多年,應該瞭解我的個性,這件事……你不要一提再提。”
“可是……”
“行了。”他打斷了阿忽利,撇唇一笑,“我們還是商議商議進軍呼倫城的事吧!”
阿忽利見他心意已定,只好無奈苦笑,“是。”
***
這一晚,格日勒依舊選擇在議事帳裡過夜。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然而安蘇對他的不信任卻教他十分介意;他確認自己情之所屬,為何她卻無法相信他呢?
是因為他是女真人,而她是遼人嗎?這道隔閡在兩人之間,真是一條如此深的溝壑?
這幾天,安蘇總是用一種歉疚的眼神腴著他,可是卻怎麼也不願先靠近他。
她高傲、她嬌貴、她悍然、她不肯先低頭認錯,那麼,他也不打算認栽。是她先懷疑了他,沒必要教他反過來委曲求全,他要警惕她,要讓她知道他的感情是不容質疑的!況且在兩人心結未解之前,適當的保持距離不無好處。
和衣躺下,他望著帳頂發了一會兒愣,然後準備熄火休息。
“格日勒……”突然,帳外傳來了安蘇畏畏怯怯的聲音。
他精神一提,霍地翻身端坐。“什麼事?”雖說心中竊喜,他的口氣仍是一派冰冷無情。
“我……我有事跟你說。”
“不能明天說嗎?”明明也想跟她一訴相思,他卻存心想刁難她。
“這……”她囁嚅地。
聽她話中已有歉意,他決定不再為難她,“進來吧!”
安蘇如獲大赦般地掀簾而入,像是怕他臨時改變主意似的。
見著他,安蘇的心臟不覺一陣狂跳……這是她多日來第一次與他單獨相處,也是這幾天來,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說什麼?”他端著架子,不輕易卸下身段。
“我……其實我……”她心裡有很多話要對他訴說,但一觸及他冷漠兇悍的眼眸,她又畏怯了。
他睇著她,“你幾時變得這麼吞吞吐吐、戰戰兢兢的?”在他面前,她不是一向很倔強強硬嗎?現在是怎麼了?心虛?慚愧?
“格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