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難的,我再趕著做出來就是,就算今晚做不完,明兒一早我也肯定讓夥計送到你家。”桃三娘笑道。
“哎,那就勞累你啦!”陳大姐說完,一邊放下點心錢,也來不及喝口水就起身走了,桃三娘再留也留不下。
“呵,三娘,還得忙活一晚上。”我笑道。
桃三娘也搖頭:“天色也晚了,你便快回家吧。”
第二天我提著籃子到菜市去買些糯米,經過悅記茶館門前,陳大姐正倚著門邊磕著瓜子,看店裡的小雜役與門口一路過賣香油的老頭在那討價還價。
小雜役許是因為陳大姐看著他,所以一直較著勁要跟老頭壓個最低價,那老頭有點不耐煩道:“買二斤香油罷咧,你就想我再少你七文?罷咧!罷咧!”
老頭擺著手挑起擔子就要走,小雜役為難地回頭望望陳大姐,她“呸”地把嘴裡瓜子殼吐出老遠:“給他吧,反正使得少,二斤也吃好久。”說完,手裡的瓜子也磕完了,她便拍拍手轉身進店裡。
就我所知,悅記茶館的生意只有夏季裡最好,日陽炎熱,街坊都願意湊熱鬧到一處,喝茶吃點小食閒話一下,或過路的客商小販也常常在店裡歇腳的,但大冬天裡冷,來菜市的人都少了,我這時望進他們店裡,都是黑暗暗的,沒半個客人的影。
我正要繼續往前走去,卻忽然發現悅記茶館對面的街角下處,站著一個似曾見過的人,是昨日碰見過的那個抱著襁褓的白衣黑裙女人!
她的打扮與昨日一模一樣,只是臉色更略顯蒼白些,緊擰著眉頭目光空洞又直勾勾地望著悅記茶館的門裡。
咦?那個女人怎麼在這?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孩子那麼小,她怎麼還總在街上逛?而且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似乎已經站有一陣子了……哎,好冷!我雙手蜷在袖子裡,縮了縮脖子,這麼冷的天氣,女人卻一點不在意的樣子啊,看她穿的也不是很多。
我一邊走一邊這麼想著,差點被地上凸出的石絆了一跤,就這麼一低頭再一抬頭的工夫,我再望向那女人的地方,她竟然就不見了!
哪兒去了?我循著街角四周一圈,卻連她半個人影也沒有看到,活生生大白天就見鬼了麼?算了,和我也不相干的,趕緊去買糯米是正經。
我買完了糯米回家再到歡香館,廳裡烘起了一盆炭火,桃三娘剛點了一壺冰糖橘餅芽茶,看見我便招手讓我到她旁邊一張椅子上坐。
“三娘一大早就這麼悠閒?”我笑著道。
桃三娘給我也倒一杯茶:“才坐下歇歇,趕著做那二十斤點心,直忙到半夜。”
她正說著,李二就回來了,把一些錢交給桃三娘,都是陳大姐的點心錢,桃三娘起身接了錢並收入櫃檯裡:“說起來,最近沒看見城外的狐家姐妹來買點心了。”
桃三娘說的狐家姐妹,我知道就是住在城外荒冢裡的狐狸。據說已有幾百年了,也不知她們一家共有幾口,只曉得她們常到歡香館來買點心,她們喜歡甜食尤其油炸得酥香的那種。每隔個一月半月的,就能看見她們其中某一個提著籃子來,有時是個橘紅衣裳金絲腰帶的妖嬈女子,有時是個年方及笄的綠衣丫鬟。
向來悶不作聲的何大這時在旁搭了一句腔:“她們家有親戚來了。”
“來了親戚?”桃三娘也是一怔:“沒聽說過的,遠親吧?”
我聽著十分驚訝:“狐狸家也有親戚?”
“沒有誰是平白無故就能長出來的呀。”桃三娘對我的話也覺得好笑似的,“自然人人都有親人骨肉。”
“噢。”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喝完了茶,我隨桃三娘到後院廚房去,院子裡有一堆新買回的冬筍,我幫著桃三娘一起剝筍皮做糟冬筍,一直忙到午飯時,店裡暫時沒客,三娘便留我一起吃了飯再回去。反正我娘也素性知我在歡香館,她和爹也放心的,我便答應了。
桃三娘用切碎的醃冬芥菜配冬筍、臘肉炒一道菜,然後豆腐、醬菜薹梗點幾滴麻油做一大碗湯,我和三娘坐一處吃飯。
店裡忽進來兩個客人,是一中年男人帶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兩個人帽子上沾了不少雪,看來走了不少路,進來也是挨炭火盆旁桌子坐下,何大給他們倒上茶,只聽那年輕的說:“真是晦氣!這大夫居然也回鄉探親去了,找不來大夫,回去可怎麼交代?”
我心忖:“鎮上明明有大夫,還要跑去很遠的地方請麼?”
那中年男人喝著熱茶:“這方圓百里,只有他專治婦人病,你空跑一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