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見了也沒什麼意思吧。”
“也是。”健一毫無目的地用手指按著托盤。他總想幹點什麼。
神原眉頭緊鎖,湊過臉來,低聲問道:“三宅樹理真的那麼難看?”
健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差點笑了出來。神原和彥的問題太奇怪了吧。
“她臉上的粉刺很嚴重。”
神原皺起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哦……”他提高嗓音,“是這麼回事啊。”
“那可不是一般的青春痘。看著都覺得可憐了。”
“不是覺得可憐,是真的很可憐吧。這可不是她本人的錯。”
“這個……倒也是。可她的性格也很蠻橫,應該說是自我意識過剩吧。奇怪的是,她還處處跟藤野涼子作對。”
“女生之間嘛,這並不奇怪。”
話是這麼說……健一在心裡嘀咕著。把藤野涼子當競爭對手,也太不自量力了。就因為這樣才招人討厭吧。
“這樣的話,”神原和彥好像一下子放鬆下來,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三宅樹理一開口,形勢就會立刻對我方有利了。”
他的語氣有點沒心沒肺的。健一再次凝視起神原的臉。
這傢伙,說不定還是挺冷酷的?
父親發酒瘋,毆打妻子致死後自殺身亡。神原和彥那張眉清目秀的臉的背後,分明隱藏著極為少見的慘痛經歷。
為了拋開這個念頭,健一再次強調:“三宅樹理絕不會坦白。”
“會的。”神原立刻反駁,“可以想辦法促使她坦白。”
“你不瞭解三宅樹理,她可不是這樣的人,絕不會老老實實地坦白。她極度自卑,又對大出俊次恨之入骨。”
“大出對她做了足以令她痛恨的事吧?既然如此,恨之入骨也是理所當然的。”神原的話語裡沒有絲毫的躊躇。
“理所當然……可我們站在為大出辯護的立場上,對吧?”
“為他洗刷殺死柏木的冤屈罷了,沒有必要包庇他欺負同學的事實。只要在這方面覺得痛快,三宅樹理自會說出真相。”
讓她痛快?在法庭上?野田健一差點被自己的想象壓跨了――三宅樹理站在證人席上回答辯護方的問題:是的,寫那封舉報信的是我,我被大出他們欺負得很慘,覺得這是個報復的好機會。
三宅樹理痛哭流涕,卻能口齒清晰地回答問題。她已經不害怕開口說話了。
接著,神原辯護人讓被告站到證人席上:大出,你有沒有欺負過三宅樹理?
大出俊次不可能好好回答,於是神原辯護人進一步追問:你認為三宅樹理為什麼要冤枉你?你有沒有線索?
那都是醜八怪的胡言亂語。完全是放屁。
那麼三宅樹理為什麼要寫舉報信陷害你?
誰知道啊?我就是個受害者。
對三宅樹理而言,你就是個加害者,難道不是嗎?
健一又開始流汗了:“大出怎麼會承認他欺負過三宅樹理呢?”
“不承認就不能洗清殺人嫌疑。”
他果然很無情,竟要逼迫大出做出如此選擇。
當然,有條不紊地證明捏造舉報信的過程以及三宅樹理的動機,是最正確的辯護方法。因為所謂辯護並不意味著包庇。
健一的汗水流淌出一條發亮的軌跡,從太陽穴延伸至臉頰。
“這麼做,會挨大出的揍的。”
“就要做到不挨他的揍。”
“三宅樹理也可能在開口之前自殺啊。老師們不就是害怕這個,才不敢碰她的嗎?”
“如果她想自殺,那早就自殺了。”
曾與神原和彥在學校邊門處相遇的情景再次浮現在野田健一的腦海中。他有一雙看到過對岸風景的眼睛。是的,這傢伙知道對岸是什麼樣子的。
“我說,”神原拿過托盤,站起身來,“我們該出發了。”
?
橋田佑太郎與母親光子和妹妹三個人一起生活。母親在當地開了一家名為“梓屋”的燒烤店。那是一棟狹小破舊的木結構二層建築,一樓是店鋪,二樓是他們的住宅。
橋田將井口從教學樓三樓視窗扔下去的事件,造成了全校性的轟動,而野田健一在此之前從未關注過橋田佑太郎。對於這起事件,他也只是冷淡地理解為大出俊次的兩個跟屁蟲在狗咬狗。
當時,橋田佑太郎一直堅持來校上學,這反倒成了議論性話題,健一也曾因此稍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