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確實會帶來衝擊,更何況是發生在身邊、發生在校園中的事件。但是,這種衝擊並非來自死者柏木卓也作為“同班同學”的身份。說到底,“同班同學”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不過是安排在同一個班級裡而已,連朋友都稱不上。
也許如此一本正經地思考此事的我,果然還是將自己的真實想法隱藏起來了?
涼子一聲不吭地站在水池邊清洗馬克杯。母親問道:“柏木就是那個不來上學的孩子嗎?”
“是的。從十一月起就不來上學了。”
“真是被人欺負了?”
“聽誰說的?”
“嗯,聽到一點。”邦子含糊其辭地答道,“你覺得他的死與遭受欺負有關嗎?”
關掉水龍頭,涼子將馬克杯放到控水板上,抬頭答道:“不知道。”
母親默默凝視著樑子。
“我對柏木一點也不瞭解,所以不知該作何感想。”
“你對柏木不感興趣,對吧?”
不感興趣。沒錯,就是“不感興趣”。這正是涼子想找而沒找到的表達方式。
“我想是的。不管他上不上學,在不在教室,都跟我無關。”
邦子平靜的語氣中略帶悲哀:“為什麼對他不感興趣呢?”
“這個……”涼子露出了少女臉上罕見的苦笑,往上捋了捋頭髮,說道,“這就更不知道了。估計是因為我和他不是朋友。”
要捱罵了――這個念頭掠過涼子的心頭。怎麼能說出這麼冷酷無情的話呢?
可邦子並沒有發火。她依然坐著,喝了口馬克杯中的卡布奇諾,又說:“這就好。知道你沒事,媽媽就放心了,不會再問這問那了。”
母親的口氣十分吻合。可涼子卻覺得自己比捱了罵還要難堪。一時間,她的目光竟無法從母親的臉上移開。
10
體育館入口處並排放著兩隻大紙箱,每隻都足以輕鬆藏進兩個小孩,乍看之下不禁令人好奇,從哪兒找來的大傢伙?一隻紙箱裡放著許多拖鞋,另一隻裡則有不少半透明尼龍袋。紙箱旁邊站著一對男女,手腳麻利地為排隊進場的家長們派發紙箱裡的東西。他們用意明確:在此換上拖鞋,並將脫下來的鞋子裝入尼龍袋。簡直像面向學生的大眾居酒屋。藤野邦子心裡犯著嘀咕。家長中還有些人竟自帶拖鞋而來,真是用心周到啊。
最終,我還是來了。
涼子讓自己以工作優先,這份心意固然令人欣慰,但邦子覺得這次家長會意義重大,不能佯裝不知情。
紙箱旁邊的這對男女雖然身著便裝,但應該是學校的員工,分發拖鞋和尼龍袋時,還畢恭畢敬地對進場的家長鞠躬寒暄:“晚上好。”“您辛苦了。”
有位學生的母親向那名女性打了聲招呼:“是山裡老師啊。”
還親切得鞠躬回禮。無論是校門口還是體育館的門口,都沒人問“您是哪位同學的家長”這類問題,也沒有準備姓名登記簿,令人感到自由放鬆。
邦子原以為學校舉辦這樣的家長會,是一種應對媒體的手段,現在看來自己的猜想完全落了空。四下張望,不要說電視臺的攝製人員,連記者模樣的人也不見一個。難道說,如今學校裡發生學生死亡事件已經不算新聞了嗎?或許是別處發生了更嚴重的事件?邦子出門前沒看電視,對此並不瞭解。
看看手錶,時間已是六點五十。現在雙職工家庭增多,為了讓儘可能多的家長參加,才要安排在這麼晚的時間開家長會。
眼下已是年終臘月,這一時刻的天空看不出傍晚的影子,已然是夜晚時分。天空中陰雲密佈,看不到一顆星星。學校裡黑黢黢的建築物冷峻地佇立著,抬頭看去,它們的輪廓將天空分割成帶有銳角的塊狀區域。就校園的面積而言,實在稱不上寬敞,但城市中有這樣一塊空地已屬罕見。仰望夜空,連夜色也比別處稀薄許多,或許也因覆蓋著地面的積雪反射出光芒的緣故。一樓教室有一半晃著明晃晃的燈,藉此可以隱約看到操場邊的足球門框。
體育館內,屋頂的熒光燈十分耀眼,邦子一走進去,便不由得眯縫起眼睛。由於這裡兼做禮堂,因此長方形館內的一端有個講壇。此刻講壇上空空如也,整個體育館內只有那裡沒開燈。看來,今天的家長會沒有安排教師高坐講壇之上。體育館的地面被三色油漆塗成大小相異的三個活動區域。白色區域是排球場,黃色區域是籃球場,最小的紅色區域看不出是用於什麼運動。
球場上整齊地排列著摺椅,其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