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一物呼啦啦撞進廳內來。
“飛羽!”周瑜馬上接住飛來的白隼,沒想到連這兒都能找著。飛羽腳上拖著一條布條,似乎有字,周瑜不及細看,便將白隼收了。王允也識相不多問,寫過書信後封好,貂蟬便拿著過來,父女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周瑜心事重重,走出院外,展開飛羽帶回來的布條一看,上面留著一行血寫就的字。
賢弟萬萬不得入洛陽,若已身在洛陽,務必往投呂布呂奉先,三日後戰鼓為號,待我入城來尋,千萬。兄伯符。
周瑜的眉頭登時擰了起來,不知孫策是什麼意思。若不是這熟悉的字跡,只怕周瑜當即就要以為這信被人截獲並布了陷阱,只等著他朝裡跳。
背後一個聲音響起:“周公子。”
周瑜馬上收起布條,轉身躬身道:“王姑娘。”
貂蟬面容恬靜,低聲道:“義父讓我來送公子出門。”
周瑜會意,知道王允家一定也在監視之下,耳目眾多,貂蟬送出,閒談數句,反而不易引人起疑。
“聽說周公子是江左人士?”貂蟬笑著說,“全然看不出來呢。”
周瑜雖出身舒縣,卻身材高大,身長八尺,完全不似南人的長相,然而一張臉英俊柔和的線條,卻又顯露出的確是南人無疑。
“自祖父一輩起,”周瑜答道,“便居住於舒縣,但追溯祖上族譜,於戰國時,家中倒是北人。”
貂蟬頷首,說:“聽義父說,周公子原是行醫世家出身?”
“說笑了。”周瑜道,“先父略通針石之術,但入朝為官後,便久不看病醫治,傳到我身上時,大多技藝都已失傳了。”
貂蟬嗯了聲,說:“義父常對當年與周世伯朝□□事時……精湛技藝讚不絕口,偶有罹患風溼頭風等病,都是周世伯給調理的呢。”
周瑜忙謙讓道:“姑娘說笑了,縱是神醫華佗,也治不愈這風溼等頑疾,唯獨以針灸暫時散去風邪之氣罷了。治病,講究對症下藥,但凡對了症,自然是一針見效,然要痊癒,多少須得看個人……怎麼?司徒大人近來是否……”
貂蟬眉頭微微擰著,顯然也是有心事,周瑜見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唯一聯想到的便是王允身體不太好。然而貂蟬卻微搖頭,笑道:“義父無恙,承蒙公子掛心。”
周瑜不知其何意,貂蟬似乎還有話想說,話鋒一轉,低聲道:“現在洛陽人人自危,大夫們也都逃了,周公子若懂醫術,我想求公子一事……”
“但說無妨。”周瑜終於懂了,一定是貂蟬有什麼朋友需要延醫問藥,索性開門見山道,“但我並無藥箱,手頭也無藥材,只能說盡力。”
那一刻,貂蟬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說:“公子不必擔心,請隨我來。”
周瑜便跟著貂蟬在後花園繞了個彎,朝僻靜的側院裡去。貂蟬極低聲道:“這位義士三日前進宮,借獻刀之名刺殺董賊未遂,逃離宮中。如今洛陽全城封鎖,義士又落得一身傷,周公子盡力就行,成與不成,但聽天命了。”
周瑜本以為只是個尋常醫患,不料卻是董卓眼中的逆賊。貂蟬與他素昧平生,僅憑周瑜家世,便將生死相托,萬一自己前去告密,貂蟬與王允一家必死無疑,足可見貂蟬的氣魄與膽識。
說話間貂蟬推開門,又小聲道:“這位義士素來不喜說話,還請周公子原宥則個……孟德公,我為您請大夫來了。”
周瑜正心緒不寧時,推開門,聞見一股血腥味,與內裡那人打了個照面。
貂蟬取過藥箱,三人便站在房中,沉默不語。
“罷了。”那人還在喝酒,將酒杯放到一旁,答道,“生死有命,不必強求。”
周瑜與那刺客對視,只見其身長不足七尺,滿腮虯髯,看不清年紀,顯已過中年,一雙眼銳利有神,彷彿帶著洞察人心的智慧與警惕,半張臉隱藏在陰影裡,粗壯有力的胳膊裸著,繃帶上透出紫黑色的血,纏住左側胸膛。
那人大大咧咧地坐著,分開兩腿,一手按在膝上,一手提著壺,自斟自飲。
周瑜雖未到閱人無數之境,卻也能從容貌中分辨一個人,此人決計是性情粗獷、豪意幹雲之輩,敢獨自進宮刺殺董卓,效仿的又是荊軻刺秦之壯舉,不由得心生敬佩。
“晚輩周瑜字公瑾。”
“曹操。老曹痴長你幾歲,喚我一聲孟德兄就是。”那壯漢隨口道,“你是周異的後人?”
說著又以雙目打量周瑜,周瑜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