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是帶注背得出的。
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夾生的,若憑空提一句,斷不能接背的,至“下孟”,就有一大半忘了。算起“五經”來,因近來作詩,常把《詩經》讀些,雖不甚精闡,還可塞責。
別的雖不記得,素日賈政也幸未吩咐過讀的,縱不知,也還不妨。
至於古文,還是那幾年所讀過的幾篇,連“左傳”“國策”“公羊”“榖梁”“漢唐”等文,不過幾十篇,這幾年竟未曾讀得半篇片語,雖閒時也曾遍閱,不過一時之興,隨看隨忘,未下苦工夫,如何記得。這是斷難塞責的。
更有時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惡此道,原非聖賢之制撰,焉能闡發聖賢之微奧,不過是後人餌名釣祿之階。
雖賈政當日起身時選了百十篇命他讀的,不過偶因見其中或一二股內,或承起之中,有作的或精緻,或流蕩,或遊戲,或悲感,稍能動性者,偶一讀之,不過供一時之興趣,究竟何曾成篇潛心玩索。
如今若溫習這個,又恐明日盤詰那個,若溫習那個,又恐盤駁這個。一夜之工,亦不能全然溫習,因此越添了焦燥。自己讀書不致緊要,卻帶累著一房丫嬛們皆不能睡。
襲人、麝月等幾個大的是不用說,在傍剪燭斟茶,那些小的,都困眼朦朧,前仰後合起來。
麝月因罵道:“什麼蹄子們,一個個黑日白夜挺屍挺不夠,偶然一次睡遲了些,就裝出這腔調來了。再這樣,我拿針戳給你們兩下子!”
話猶未了,只聽外間咕咚一聲,急忙看時,原來是一個小丫頭子坐著打盹,一頭撞到壁上了,從夢中驚醒,恰正是麝月說這話之時,她怔怔的只當是麝月打了她一下,遂哭央說:“好姐姐,我再不敢了。”
眾人都發起笑來。寶玉忙勸道:“饒她去罷,原該叫她們都睡去才是。你們也該替換著睡去。”
襲人忙道:“小祖宗,你只顧你的罷。通共這一夜的工夫,你把心暫且用在這幾本書上,等過了這一關,由你再張羅別的去,也不算誤了什麼。”
寶玉聽她說的懇切,只得又讀。讀了沒有幾句,麝月又斟了一杯茶來潤舌,寶玉接茶吃了。
因見麝月只穿著短襖,解了裙子,寶玉道:“夜靜了,冷,到底穿一件大衣裳才是。”
麝月笑指著書道:“你暫且把我們忘了,心且略對著他些罷。”話猶未了,只聽金星玻璃從後房門跑進來,口內喊說:“不好了,一個人從牆上跳下來了!”
眾人聽說,忙問在那裡,即喝起人來,各處尋找。
秋紋因見寶玉讀書苦惱,勞費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當,心下正要替寶玉想出一個主意來脫此難,正好忽逢此一驚怪,便生計。
向寶玉道:“趁這個機會快裝病,只說嚇著了。”
此話正中寶玉心懷,因而遂傳起上夜人等來,打著燈籠,各處搜尋,並無蹤跡。
眾人都說:“小姑娘們像是睡花了眼出去,風搖的樹枝兒,錯認作人了。”
秋紋便道:“別放謅屁!你們查的不嚴,怕擔不是,還拿這話來支吾。才剛並不是一個人見的,寶玉和我們出去有事,大家親見的。如今寶玉嚇的顏色都變了,滿身發熱,我如今還要上房裡取安魂丸藥去。太太問起來,是要回明白的,難道依你說就罷了不成。”
眾人聽了,嚇的不敢則聲,只得又各處去找。
秋紋和玻璃二人果然出去要藥,故意鬧的眾人皆知寶玉嚇著了。
王夫人聽了,忙命人來看視給藥,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細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門外鄰園牆上夜的小廝們。
於是園內燈籠火把,直鬧了一夜。至五更天,就傳管家男女,命仔細查一查,拷問內外上夜男女等人。
……
趙姨娘私下說通了王夫人身邊的彩雲,卻不知自己身邊的丫鬟,早已通了外人。
卻沒想到過,王夫人能對付彩霞,但不對付彩雲是何道理。趙姨娘終歸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如何鬥得過勳貴之家,從小就見慣各種手段家的小姐,一輩子被壓的死死的。
賈環沒去別處,先去請了賈璉。
賈璉得賈環的託請,想著兩人一道去金州,又不好跟賈環解釋,自己連自己的媳婦也擺不平,因此硬著頭皮去找了王熙鳳。
路上遇到了林之孝,兩人說了一番。
賈璉道:“我想了一件事來,聽說旺兒的小子要說太太房裡的彩霞。我記得太太房裡的彩霞,年齡還小,怎麼就這麼急了。”
林之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