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嬌在一棵樹前停了下來,直到熟悉的腳步聲也停在身後,他才轉過身來,定定地望向來人。
七年多之前,這個人還是一副發育不良的小豆芽的模樣,身高也只到他的腰眼,而如今,不知是否是因為不再受人欺凌,大幅度改善了衣食住行或是什麼別的原因,小阿徹已然與他的身高持平,言談舉止從容得體,朝野內外奉為神子……阿徹再也不需要他的照顧教習,他已然有了自己的喜好傾向。
……這種養大的白菜就要被豬拱了的憂桑是鬧哪樣(-_-#)?
“……阿徹,離顧傾城遠一點,跟他保持距離,可以嗎?”
陳小嬌聽見自己的聲音被強行拉平,聽不到任何起伏,他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劉徹,看著那個人的眉輕輕蹙起來,臉上帶著不解。
“哥哥……?”
“阿徹不能喜歡一個男子,”陳小嬌將自己的視線移開,虛落在空中,語氣平靜而清冷,“阿徹會是最偉大的帝王……所以你不能喜歡上一個男子,你不能和任何男人在大庭廣眾下舉止親密……”
話音在這兒頓了頓,陳小嬌不知為何有點啪啪打臉的羞恥感,只是最後這點羞恥還是被自己醞釀了幾天的洶湧而來的其他情緒湮沒——
“……也許不過幾年你就會登基為帝,那時你要攜著自己的太子妃君臨天下,沒有哪位臣子能夠接受一個男子做太子妃,天下百姓也接受不了——”
“哥哥。”
卻是微微笑著的劉徹輕巧地便打斷了他的話音和思緒:“原來哥哥一直是在擔心這個。……我若登基為帝,太子妃自然可選旁家女子來做,皇后之位得立,子嗣傳承可期,使他居於後宮,朝廷官員亦不可干涉,待我有了子嗣,便與他——”
劉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對面那人兀然蒼白如雪的神色。
陳嬌眼睛睜得很大,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震驚與茫然,喧囂的雜音充斥著他的耳際與腦內,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該說什麼?
說自己自作多情以為他是在刺激自己?還是說自己天真無知以為他會堅守如一?也或是說自己是豬油蒙心識人不清?
“哥哥——你怎麼了?!”劉徹臉色驟變,伸手就要將那人攬進懷,“你哪裡——”
陳嬌側身躲過,卻像是恍然回了神,衝著他笑了笑:“……原來是我虛長了你六歲啊……太子殿下。”
再定神時,陳嬌臉上的笑容已經淡去,他終於揹回了自己的面具,他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劉徹,抬腳就要走,想了想又頓住,嘴角強勾了下,頭也未回,只對著眼前青翠色的林子,聲音輕得像是要散了去——
“顧傾城他在某些方面上大概也是天真如我,不知深淺——太子殿下的男寵之位,終究是……他擔不起的位置,太子殿下還是放他一馬罷,就權作——”那聲音頓了頓,“……就權作這麼多年我在殿下這兒曾積的那點德。”
說完陳嬌自嘲似的無聲輕嘆,搖了搖頭,便抬腳往林子外走。
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21世紀的死宅需要自己緩和一段時間,雖然有些扯,但這似乎勉強真的可以算作他第一次失戀了……
……是挺難受的。
只是陳嬌還沒來得及傷春悲秋,就被突然來自身後的力道猛然按在了一旁的樹上,映入眼裡的那雙發紅的眼眸算得上觸目驚心。
“……哥哥……”
劉徹近乎是瞪視著眼前的人……他知道有哪裡出了問題,但是他已經顧不上去排查思考,他從來沒有哪一刻,那種“這個人就要離開我了”的感覺會像剛才那麼強烈,強烈到他甚至要拼盡全力按壓著此刻埋藏在心底許久的那種暴虐嗜血的情緒,拼盡全力剋制著自己將這個想要離開自己的人弄死在懷裡的衝動。
“……折煞我了,殿下。”
陳嬌面無表情地抬眸,身體剛要離開樹幹,就被再一次猛然壓了回去,只不過這一次還帶上了點附贈品——
陳嬌看著近在咫尺甚至已經失了焦距而模糊掉的臉,感覺著那熟悉的曾經無數次吹拂過耳邊的氣息,唇上的疼痛被神經傳回大腦,大腦裡卻只剩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