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不需要……”
這麼說著的時候,她的目光漸漸轉向被流民包圍著的鬱元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梁崇光聽著她顛三倒四的低喃,看著她的舉動,一股糟糕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可已經阻止不了許飛媛忽然發力般的朝人群衝了過去。
“讓開!都給我讓開!”她一下子擠進了還情緒亢奮的流民裡,以一種完全不該有的爆發力,硬是把鬱元機從眾人的拳打腳踢中拖了出來。流民對於這個看著隨時都能暈倒的女人的突然之舉都還尚未反應過來,許飛媛已一手拉起鬱元機的頭髮,“陛下!陛下你看清楚了!這是個妖魔!是個噩夢!飛媛現在就替你除掉!”
她真的就像抓住了妖魔的仙人一般,把鬱元機拉到了梁崇光的面前,使得梁崇光直面著自己眼前的鬱元機的臉。
由蒼白和血紅色交織得詭異而妖冶的臉,好像在笑,又好像什麼都情感都沒有,那樣的安靜,又那樣麻木,或許真的只是叫做“鬱元機”的妖魔或噩夢,然而梁崇光知道,這是自己造出來的妖魔,是自己心中生出來的噩夢。
他一下子掙脫兩邊的束縛,衝著許飛媛揮下的利劍,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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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音,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那當然了,我是下任的真君,聽說師傅也準備派我去繼任司天臺監正。”
“切,我說的可不是那個神神叨叨的衙門,怎麼樣?來做我的宰相吧!”
“好啊。”
“……喂,你答應的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怎麼,你希望我三推四推謙虛一番?”
“不是,可我原本以為你會嫌這個位置太累太麻煩,沒想到你倒挺乾脆……”
“沒辦法啊,誰讓我有個一心想當明君的朋友呢。”
“那是!你想想啊,等以後我們作為明君賢臣青史留名,該多威風!你等著,我會讓你的名字比你們那開山祖師姚真君還要響亮。”
“哎,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想的倒遠。”
“你覺得我在吹牛?”
“沒沒,咱們未來的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說行就行。”
“你笑話我!”
“沒有,沒有!哈哈……”
一些遙遠的畫面和言語飄蕩在腦內,梁崇光自嘲地笑了笑,一股腥甜的液體從他口內湧了出來,背後也有某一處異常的冰冷刺骨,這種寒冷越來越擴散,直至讓他喪失了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無力地壓在鬱元機身上。
耳邊的吵嚷也一下子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一個女人恐怖的尖叫。他知道那是許飛媛的叫聲,他被她手忙腳亂地從鬱元機身上拉起來,正好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胸前迅速暈染開來的血跡。
“為什麼?為什麼啊陛下!”抱緊自己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喊著,一遍遍地問著他“為什麼”,不懂得放棄,即使到死也不甘心。
然而自己又怎麼能夠知道呢?他不知道為什麼,年少時的雄心會漸漸消失;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非常努力卻事與願違;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成了一個“昏君”,摯友則成了一個“佞臣”……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難題,太多的遺憾。
“……對不起……”梁崇光艱難地抬起不聽使喚的手,撫上許飛媛僵硬的臉頰,“對不起,不該娶你,不該妥協的……總好過糟蹋你一生……”
這麼說著,他又吃力地把頭轉向了鬱元機的方向,想看一看他那面具般漠無表情的臉是否會有一點點的變化。他心裡也清楚,並不奢望這樣就能被原諒,但他仍然希望他能明白:他盡力了,他是盡力過的,儘管他是如此的懦弱無能。
“不!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要為娶我道歉?”許飛媛還在不停地質問,她拼命捂緊梁崇光的胸口,彷彿這樣就能挽留流逝的生命,“陛下回答我啊!為什麼要後悔?回答我啊!”
為什麼你只有後悔?難道那麼多年裡,你沒有哪怕一刻因為我而感到過快樂嗎?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其他的感覺嗎?
許飛媛的眼睛早已因哭泣而紅腫,嗓子也因一直地叫嚷而沙啞,全身不停顫抖,近似瘋癲。然而梁崇光再也沒有對她說出第二句話,在他看向鬱元機後的不久,他的手忽然毫無預兆地從許飛媛的腰際滑落下來,再也不動了。
“……皇帝……皇帝死了……皇帝死了!”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