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現在在新疆呢!”
對方隱約說的是:“你怎麼跑出那麼遠啊?”
張回:“我來旅行的。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差不多一週之後回去,中間也不給你們打電話了,我一切都好!”
對方隱約說的是:“那就好,那就好!……”
張回:“拜拜!”
然後,他就把電話掛了。
接著,他看了看我,我目視正前方,靜靜地開車。
這種對峙告訴他,他必須給單位打個電話。這不是他願意不願意的事了。
他想了想,很自覺地又撥了一個電話。
我側了側臉,盯住了他的手。我大概記得昨天那個電話號,我感覺,他撥的應該是麥南監獄的電話。
“喂?我是張回。”
張回把腦袋轉向了車窗外,我一點都聽不清裡面的聲音了。
“我現在到新疆了,正在進入羅布泊。”
我使勁豎起耳朵,依然聽不清。
“這是我唯一的心願,我必須要完成。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給你們帶新疆大棗……我掛了,拜拜。”
然後,他就把電話掛了,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裝進了口袋。
漿汁兒一直無聲,估計她睡著了。
我在大腦裡反覆回放他剛才的通話。
說他是一名獄警,似乎沒什麼問題。
他開口就說:爸,我是張回!
對方肯定是他的父親,如果他打給了一個朋友,那麼,對方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個人不可能那麼自然地聊下去。
既然對方是他的父親,那麼,可以肯定,他就是叫張回。
他說過,他家人知道他出來旅遊,但不知道他來了羅布泊,於是,父親聽說他在新疆,很驚訝:你怎麼跑出那麼遠啊?
張回說,他來這裡旅行,然後,他很快就掛了電話。
接著,他打給了監獄,他說他是張回,他正在進入羅布泊,並答應回去給同事們帶新疆大棗……
換個角度,假如他是逃犯章回,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給父親打電話,說他是章回。
他逃跑之後,公安肯定去過他家,他父親當然知道他逃跑了,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必然很吃驚:你是章回?
他說他現在在新疆。
父親更加吃驚了:你怎麼跑出那麼遠啊?
這裡有個關鍵的字——“跑”。
他說,他來新疆旅行,一切都好,接著就匆匆忙忙要掛掉電話。
父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木訥地重複:那就好,那就好!……
接著,章回又給麥南監獄打了一個電話。
他在監獄蹲了7年,你讓他撥到其他單位,他肯定想不出電話號碼。他只知道麥南監獄的電話號碼。
他說他是章回。
章回越獄,在麥南監獄是大事,突然接到章回的電話,值班員肯定很震驚,他也許一邊壓制激烈的心跳,一邊不動聲色地問:你在哪兒?
章回說,他現在正在進入羅布泊。
對方也許是這樣說的:章回,你在監獄呆了7年,應該瞭解法律的,你必須馬上回來,不然會罪上加罪!
章回沉著地說,他一定要完成他這個心願,然後,他會回去的……
如果此人真是逃犯章回,他當著我的面,把電話打給了他的父親,打給了他逃脫的監獄——這等強大的心理素質,已經透著恐怖了。
窗外光禿禿的,只能見到一叢叢黑乎乎的駱駝刺。
這個景緻對於我並不陌生,我年少的時候服兵役,在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戈壁草原放過羊,那裡除了半青半黃的小草,就是遍地堅硬的駱駝刺。我還知道,某個季節駱駝刺會結果,紅色的,小而圓,星星點點密密匝匝,就像一顆顆瑪瑙。
不遠處,出現了幾棵沙棗樹。
我把車慢慢停下來。
沒有路,不用靠邊,也無需打雙閃,後面只有幾條轍印,以及遙遠的地平線。
張回說:“周老大,怎麼了?”
我說:“我撒尿。”
實際上,我依然不放心,我要躲開,然後重撥剛才的電話,再次核實。
如果他真是獄警張回,我會徹底拆掉內心的疑慮,坦坦蕩蕩地上路。
如果他是逃犯章回,我會讓整個團隊停止前進,押送他返回若羌,交給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