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節”。牧民們叫“卓卓”。這時的草原鶯飛草長,羊肥奶鮮,百花盛開,氣候宜人。牧民們身著盛裝,帶上食品,馱上帳房來到水草豐美的河畔湖邊安營扎帳。喝酒,對歌,射箭,賽馬,摔跤,聽說唱藝人索布說唱《格薩爾》。這是我們河源人一年當中最快樂的時候。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果 十四(2)
往年這個時候,父親都要帶我們到扎陵湖邊紮上營帳,跟牧民們一起過“卓卓”。可是今年我們沒有去,因為父親不在家。
父親帶人修路去了。
父親聽說國家派鐵道兵開始修建西寧至格爾木的鐵路了,就坐不住了,著急地在家裡轉來轉去。“人家都已經修鐵路了,我們河源咋能連公路都沒有呢?”父親騎馬去州里找州長劉伯伯。劉伯伯很支援他的想法,帶他去省裡彙報。省裡很快批了一筆修路經費。父親回來後就帶人開始修築一條通往雪山外面的簡易公路。
歡樂節過了很久,父親才第一次回家。父親說省裡派了好幾個工程隊幫我們修路,要不了一年,公路就會修到我們河源了。父親還帶來了一個好訊息:劉達伯伯調到省裡當上了廳長。
第二年秋天,路修通了。
汽車第一次開進我們河源縣城的時候,附近的牧民都騎馬跑到縣城來看稀奇,說這傢伙比犛牛跑得還快,管汽車叫“鐵犛牛”。
州里的電影隊又來了。還是幾年前那個小夥子。但他沒有坐汽車來,仍然騎著他的白馬,牽著他的兩頭黑犛牛。我問他為什麼不坐汽車,他說還要到其他牧區去放電影,那裡還沒有通公路。
這次放映的是《英雄兒女》。我和姐姐被電影裡那個叫王芳的漂亮女兵迷住了,晚上回家睡不著,一直在說王芳。王芳這樣,王芳那樣,王芳這樣那樣。第二天晚上還是《英雄兒女》。電影完了,人群散了。我和姐姐跑過去問那小夥子:“明天晚上能不能再放一場《英雄兒女》?”
他說:“不行,我還得到另一個牧區去。”
我說:“我特別喜歡王芳,還想再看一遍。”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女兵?”
我使勁點點頭。
“說實話,我也喜歡。女兵我見過,可神氣了!”小夥子一副見多識廣的得意樣兒,“女兵有話務兵、醫生護士、文工團演員、電影放映員,還有女飛行員呢。”
“我媽以前就是女兵。”我有點炫耀的意思。
小夥子有點驚訝:“是嗎?”
姐姐說:“我媽不是女兵,是個女軍官。”
小夥子更是驚訝:“是嗎?”
我們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可是母親是女軍官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母親是母親,我們是我們,我現在又當不了女兵。我嘆息一聲說:“我特別想當兵,可是我們這裡不招女兵。”
小夥子說:“女兵每年招得特別少,只有州里省裡才有名額,你爸是副縣長,你媽又當過女軍官,州里省裡肯定有不少老戰友,讓你爸爸媽媽去州里省裡給你們要名額去啊。”
這話一下子提醒了我,劉伯伯不是在省裡當官嗎?他一定有辦法!那天回到家,我們就把想當女兵的想法告訴了父母,求他們去省裡找找劉伯伯。可是父親一口就給回絕了:
“我一輩子沒為自己的事求過人,這種事,我不好意思去!”
母親說:“這不是為你自己,這是為孩子!老劉現在當了廳長,你去找找他,這個忙他一定會幫的。”
“這叫走後門你懂不懂?”
“走後門怎麼啦?孩子當兵是保家衛國,沒什麼丟臉的!你這個老牛筋,總不能讓孩子們也跟我一樣一輩子守在河源吧?”
“守在河源咋啦?你們就這樣想離開河源?”
“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
父親說:“誰也不許去!”
母親指著父親說:“你還像個父親嗎?我要離開河源你不同意也就算了,可是孩子們還年輕,想去外面闖一闖,你也這樣冷酷無情!你也太自私了!你根本就不配當她們的父親!”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果 十四(3)
我委屈地抽泣起來。父親就怕我哭,我一哭,他就沒了脾氣。父親嘆息一聲,蹲在地上半天不吭聲。
幾天後,父親一個人去了西寧。父親是騎馬去的。那時路是修通了,但是還沒有通公共汽車。父親走後,母親對我們說:“其實你爸還是很愛你們的,他就是個老正統,舍不下那張臉!”
父親走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