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蝌靜靜地又看了一回,便轉身走了,沒有繼續看下去,橫豎剩下的人他都不認得,因此隨著掌櫃的坐車去了鳳姐寶玉所在,卻是在獄神廟裡,看守的衙役見到薛蝌立即攔住,目光往他們身上一掠而過,停在食盒上,道:“這裡關押著犯人,你們幹什麼呢?不能進去。”
薛蝌陪笑道:“聽說有兩個親戚關在裡頭,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說著,給身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立時遞上二兩銀子,道:“天冷,給官爺打酒喝,去去寒氣。”
衙役掂了掂銀子,又開啟食盒看了看,薛蝌忙命小廝將其中幾樣雞魚肉端出來給他們下酒,他們方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進去罷。”
薛蝌進去後,當先便見到鳳姐獨臥於牆角稻草堆上,蓬頭垢面,面黃肌瘦,幸而還有一床棉被足以禦寒,在鳳姐對面的牢房裡便是寶玉,亦是如此,薛蝌走上去道:“二奶奶,寶二爺,我過來看你們了,一別年餘,你們可還好?”
見到他,鳳姐沒有起身,寶玉忙走到牢門邊,又驚又喜,道:“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薛蝌嘆了一聲,道:“前兒才回京,聽說了這件事,立即就過來了。”
寶玉忙問道:“今兒咱們家女眷發賣,你見到了寶姐姐沒有?”
薛蝌知他一直不喜寶釵,但是身在牢中,還記掛著寶釵,也算有情有義,便道:“出來時正好遇到官府發賣,意欲買下姐姐,不想周家出手了,贖了大太太和堂姐幾個人,想來是有安置之處,寶哥哥只管放心罷。”
寶玉鬆了一口氣,羞愧道:“府中行事我都無話可說,難為林妹妹的夫家願意援手。”
薛蝌陪著說了些話,遞上冬衣和吃食給寶玉和鳳姐,又陪著說了許多話,正欲告辭時,卻見一個乾淨俏麗的小媳婦進來,薛蝌不敢多看,快步走了出去,卻見那小媳婦走到鳳姐牢房門口,道:“我來看奶奶了,才和茜雪做了兩件冬衣,奶奶好歹穿著禦寒。”
鳳姐走過來問道:“小紅,我讓你去孃家問問,葵哥兒和巧姐怎麼樣了?”
小紅聽她這麼一問,心中一酸,登時淚如雨下,道:“我和芸二爺去晚了,葵哥兒和巧姐都被王仁給賣了!”
鳳姐聽了這話,圓睜雙眼,跌跌撞撞地過來,扶著牢門道:“你說什麼?巧姐被賣了?”
寶玉也急道:“小紅,巧姐被賣到哪裡去了?”
小紅哭道:“不知道,人牙子說是賣到南邊去了,芸二爺已經親自過去找了。”
鳳姐只覺得頭暈目眩,半日方咬牙切齒地道:“都是我所託非人,我原想著孃家雖敗了,到底老孃還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不能不管外孫子外孫女,那承想我竟是親自將一雙兒女送到了賊人手裡!”說著,不禁跪地大哭,寶玉在對面亦是淚流滿面。
小紅道:“奶奶放心,我們都打發人去找了,找到了人牙子,總能知道地兒。”
鳳姐流淚點頭,道:“難為你們了,我這一輩子,沒做過幾件好事,原不信陰司報應,豈料都報應在孩子們身上了。我也不求什麼,只求你們救了葵哥兒和巧姐兒。”
忽聽一聲顫巍巍的聲音道:“姑奶奶,我來看姑奶奶了。”
鳳姐一怔,聞聲抬頭,卻是劉姥姥,頭髮雪白,扶著板兒的手進來,當即就到了鳳姐牢前,磕頭道:“給姑奶奶請安。”
鳳姐忙隔著牢門扶起,滴淚道:“難為姥姥還記得來看我。”
劉姥姥說道:“聽到信兒心裡急得慌,早就想來了,只是先前還沒判下來,不讓人探監,我幾次走到門口都被攆遠了,好容易等到今日,聽說府上的太太奶奶爺們都發賣了,我去了一趟,去晚了,還是好人多,說是被林姑娘的夫家給買走了,安置在一處小院子裡,我便沒過去,先過來給姑奶奶請安。”
鳳姐痛哭失聲,哽咽道:“姥姥。”
劉姥姥亦是老淚縱橫,忙命板兒磕頭請安,道:“這幾年虧得府裡照應,那年又賞了銀子東西,置辦了幾畝地,豐衣足食,又有林姑娘身邊的姑娘送的書籍筆墨,讓板兒唸了一點子書,認得了幾個字,比那年懂得一些規矩了。”
鳳姐打量了板兒一回,多年不見,確已成人,生得著實斯文清秀,但是見到他,不覺想起他和巧姐拿佛手換香櫞的事情來,忍不住淚流滿面。
劉姥姥道:“聽說姑奶奶生了個哥兒,那年也沒來跟姑奶奶道喜。”
鳳姐大哭起來,小紅在一旁嗚咽道:“哥兒和姐兒都被他們舅舅給賣